之所以林痴一眼就觉得那是鬼神面谱,是因为那些扭曲狰狞的线条实在太过于妖冶,一眉一眼之间,凶煞之气乍现,额前仿佛有盘虬扭曲的尖角,脸上绘制鸟羽蛇鳞……
“脸……脸谱……?”
林痴在脑海中飞速回忆汉朝的表演形式,思来想去就只能想到最出名的“百戏”,在秦汉时期被称为角抵戏,《汉书武帝纪》中记载过,元封三年春,皇家在京师举行百戏表现,“三百里内皆(来)观”
由此可见这种戏剧表演,对当时的人们有着多么震撼的表现,百戏是对汉族民间诸技的称呼,尤以杂技为主,直到元朝之后,这个词汇才渐渐淡忘出历史舞台。
“角抵戏……?”林痴毕竟是个半桶水,既不精通历史也不精通艺术,现在完全卡在了这里。
他不知道汉朝的角抵戏到底会不会出现这种样式繁杂的脸谱,也不知道这面脸谱到底传达了什么样的信息,但是毋庸置疑的是,现代的京剧中他绝对没有见识过这样凶戾的妆造。
——噼啪!!!
一道惊雷从宅院外面的黑暗中传来,闪电苍白到发紫的电光透过尖顶的屋面,像刀刃一样劈砍在那张面具上,突如其来的一声炸雷让林痴心跳再度紧骤。
开什么玩笑啊!?
这是到底是地下几百米的地方啊!?怎么还会打雷!?
林痴几抓狂地想喊出声来,这个地方实在是太过诡异,惊吓无时无刻不在等待着他,而他从来就没有准备好习惯这些难以接受的事实,而是任由恐惧践踏他卑微的内心。
他就要神经衰弱了。
也许正是因为心态的变化,他现在看着手上的脸谱,竟然觉得它在对自己阴森森地微笑,尽管林痴清晰地看见了他嘴巴的位置只是一条简单的直线。
那一股妖冶的气息在雷声之后,就像压抑不住的暴雨开始袭来。
“我真的是服了……”林痴现在有点崩溃,自暴自弃般地将那张脸谱直接塞到背包里:“眼不见心不烦,这么厉害你干脆帮我压一压周围的其他小鬼好了!”
箱子里面的其他东西不用再翻林痴都知道是什么,无非就是用于角抵戏表演使用的道具,而且不知道设计箱子的人是怎么想的,到底是不想让人打开呢还是不想让人使用呢?
谁会给箱盖子刻意加一个铁秤砣当配重呢?
抽象……
实在越想越头疼,他现在多希望杨晨新就在他的旁边,这样他就可以将这些难题教给他思考,再不济墨頔在也好,以墨頔的尿性,虽然对解决这些疑难杂症完全没有帮助。
但墨頔一定可以用跳脱的思维让自己也不去思考这些东西!
偏偏这两人一个可能已经早就到了普若岗日冰川的深处,一个已经死了……就连尸体都是自己亲手埋的……
即便白夕姑娘口口声声说他还没有死,可林痴不知道要怎么完全信服这句话,难道又是诈尸?
脖子完全被切断了也可以诈尸吗?
“哎……”林痴叹了一口气,慢慢走到了兵器架面前,“杨晨新,你没死的话……会在哪里呢?”
烛光照在刀枪剑戟的锋刃上面,寒光茫茫。
确实是正儿八经的杀器,柄柄都是真刀真枪,杀人如麻。
刚才从那个酷似“晾尸厂”的学堂逃脱时,那把用来防身的洛阳铲早就不知道跑丢在了哪里,他再犹豫着要不要从这里“借”一把兵器,毕竟贼不走空,拿了脸谱当做护身符,再“借”一把利器防身,应该也不过分吧?
可是,选什么好呢?
蹙眉沉思了许久,林痴还是摇了摇头,不是没有兵器和他心,也不是不顺手,而是他觉得自己拿着兵器也根本没有意义。
举着青龙偃月刀又如何?能让自己变得更强大吗?
不,那只会让他逃跑的时候增添更多负担……况且四十多斤的大刀,自己似乎真的举不动吧?
“算了算了……耽误我跑路……”
他挥了挥手,故作轻松地又环视了一遍房间,直到现在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内宅的布局会是这个样子,那之前在窗户纸上戳的窟窿里看到的大厅又在什么地方?
这里明明只有一道小木门,根本没有通往那个大厅的其他通道……
林痴又觉得浑身冰凉,好像真的是他自己跑错了,难不成刚才他一直在笔直的走廊里来回跑,直到要累死了才冲到这个房间里面来?
现在要怎么办呢?推门出去之后他该往哪里去?会不会路过那个珠帘拱门的门口,会不会又遇到那个光脚的尸体呢?还是像刚才一样,一直跑,跑了好久都看不到门,也看不到尽头?
他站在门口又屏息凝神地听了有好一会,才推开了极其细小的一道缝,心中忐忑地默数十秒。
十秒过后,无事发生。
“三、二、一!”
——咯吱。
随着嘶哑的摩擦声,木门被他完全敞开,笔直的走廊出现在他的面前,这一次,烛光的传播范围神奇地扩散了很远,尽管早就做好了两三次心理建设,但当他看见那扇珠帘拱门果然就在左手边的墙壁上时,心里还是慌张了一秒。
斜斜地看过去,红木的置物架靠在墙上,宽敞的通道被挤压出一条狭窄的三角形通道。
地面上只有他凌乱的鞋印,无法分辨到底有没有那个光脚的脚印。
难道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
其实根本没有鬼,那个鬼影只不过是自己又因为压力太大产生的幻想?
林痴迟疑地举着烛台走出房间,木门好像有着什么弹簧机关一样,“啪”地一声自动关上了。
这一次林痴见怪不怪,没有太多的紧张。
随即小心翼翼地往走廊的对面走去,路过珠帘拱门的时候往里面瞟了一眼,只不过被倒塌的木架遮挡了,基本还是看不清里面的具体情况。
等他走到一半,已经可以看见书房的房门时。走廊深处传来一阵轻微的敲门声。
——笃笃笃。
“林痴,别回头。”
白夕姑娘空灵的声音从黑暗尽头传出。
“……回头?”
林痴不假思索地转身。
一张煞白的脸挂在杂物间门上的通风窗上,漆黑如墨的长发就像锁链一样从她两颊垂落。
一个触目惊心的诡异微笑在她的脸上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