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了几个月,难得的,卫建国迎来两天假期。
在家时,他的假期都用来帮着妻子忙家里的事情,或者陪着妻子和两个孩子出门走走,到处玩耍。
如今,他们不在身边,卫建国自己也没有出门的兴致。
他打算去图书馆,继续看书。他只有一年的时间,想学的却有很多。
正要出门,就遇到找过来的刘新国。
他随便找了个小凳子一屁股坐下,两条无处安放的大长腿,委屈的蜷缩着。大喇喇的拿起桌上的糕点,边吃边说,“宋舒茜这是把你当孩子了,怎么还给你寄小糕点。还别说,这个真的很好吃。这是啥?”
卫建国默默将忘记收起来的小糕点锁在柜子里。
这是他媳妇儿亲手给他做的,按照他的口味,做了咸口的,都快被这些人抢光了。
刘新国颇为嫌弃的看他一眼,“你说说你咋这么小气,喜欢就让你媳妇儿多做点。”
对他这话,卫建国很不赞同,“茜茜要照顾两个孩子,要工作,能抽出时间给我做点,已经很是不易,我怎么能再让她做更多,太辛苦了。”
卫建国也喜欢和媳妇儿撒撒娇,要点东西,但他要的都是媳妇儿可以直接花钱买到的。
吃完糕点,刘新国才说了他过来的目的,“和尚家在附近,我们要不要过去,帮他给他父母上炷香。”
刘新国这么说,有点犹豫,实在是现在反对封建迷信,上香什么的是明令禁止的。
卫建国想了想说,“上香就不必了,倒是可以去看看他生活过的地方。”
言外之意,可以偷偷去,不能声张,不能被人知道。
相识多年,这点默契,他们两个还是有的。
和尚,是他们曾经的战友。
在一次战役中,牺牲了。
他幼年父母双亡,被一个和尚收养,之后,一直被人叫做小和尚。当兵之后也一直叫和尚。
和尚是他们中最有文化的,平时属他的鬼主意多,说话前喜欢加一句“老祖宗说”。
卫建国闭眼就能想到他离开时的画面,和尚嘴里不停吐血,脸上却是带着笑的。
他说,“我看到大馒头了,白白胖胖香香软软,看着就很好吃。
真香……”
当时他们藏身在一个战壕,藏在死人堆下面。身上早已经分不清楚是汗水还是血水。
每个人都累到极致,精神却是亢奋的。
这场仗打完,他们就能回家了。
刘新国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老卫,想啥呢?”
卫建国用手胡乱抹了把脸,快速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想到和尚离开时说的大白馒头。”
一会儿我们去买两袋,放到他爸妈墓前。
他们能吃到,一定愿意分给和尚一半。
“行。”
和尚死在战场上,为了战争顺利,尸体就地掩埋,等未来老大有能力了,再接他们回家。
这么多年不是不想念,是没办法祭奠。
没有惊动任何人,两人悄悄离开学校,一路往河口东村赶。
和尚打开了他们尘封已久的记忆,血,到处都是血。
黑子上一刻还拿着照片说,“这是我老娘第一次拍照,一家人一起拍了一张,足足花了1块钱,够我们一家生活三个月”。
脸上的心疼肉眼可见。
看向照片的眼神非常柔和,是与战场格格不入的柔和。
下一刻,一颗子弹直穿眉心,手里的照片被血染红。
猴子一直惦记着打完仗回去就退伍,回家照顾老娘,再和没见过面的媳妇儿生几个胖娃娃。
但他永远留在了战场。
那些被刻意遗忘的曾经,争先恐后地出现在脑海。
一路上两个人没有说一句话。卫建国的脸色冷的可怕,刘新国也没有了常挂在嘴边的酒窝。
70里路,翻越一座山两个沟,他们来到一个小村庄。
远看,就能感觉到这个村子的破败,用黄泥盖的房子,泥泞的土路,村口玩闹的五个孩子。
才走到村口,卫建国和刘新国就被几个孩子围住了。
他们藏在大树后、石头后,怯生生的看着眼前的陌生人。
担心吓到他们,卫建国二人站在原地,尽量收敛周身气势,柔和地和他们说话。
“小朋友,我们两个找你们村长,你能带我们去吗?”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动。
卫建国他们也耐心站在原地,任由这些孩子打量。
都是男孩儿,都很瘦,头大身子细肚子圆圆,全身上下只穿着一件打满补丁的短裤,脚上有人光着,有人穿着草鞋。
卫建国想到了自家的两个孩子,宋舒茜担心孩子不舒服,穿在里面的衣服都是用上好的细棉布,衣服上一个补丁都没有,每个季节都至少有一身衣服。
吃饭讲究营养均衡。
狠狠闭了闭眼,卫建国觉得自己真是可笑,好日子过多了,差点忘记农村的生活。
没一会儿,一个老头儿,带着五个年轻汉子,手里拿着镰刀锄头,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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