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底的晚风,有些过于凉爽。
杨庆有裹着棉大衣,脑袋努力的缩在棉领下面,屁股随着卡车斗子不规则的颠簸而上下浮动。
该死的破路。
刚出城不到半小时,杨庆有已经后悔听冯政委的忽悠了。
“这是老子好不容易帮你争取的机会。”
“你要好好珍惜。”
“你现在正是转正的关键时刻,一定要好好表现,老子可是拍着胸脯在范局面前帮你打的保票。”
“一路听马队的命令,不要擅做主张,同时也不能瞻前顾后,要保持你在所里干劲儿,该上就上,坚决不能落了咱交道口的威风。”
“路途远,三百多里呢!得跑至少三个多小时,你呢在路上抓紧时间休息,要以崭新的精神面貌来面对天津的同行,绝对不能丢咱京城公安的脸。”
杨庆有此刻想起冯政委的话就生气。
要不是已经上路了,他非得揪着冯政委的脖领子,好好喷他一脸唾沫。
休息?
就这屁股两秒一蹦的节奏,你来告诉我,怎么休息?
此行队伍一共八个人。
带队的是市局刑侦队的李明李队。
人家官最大,于是乎,人家坐在驾驶室里吹暖风。
剩下四个市局、两个区局、一个临时工,共七个倒霉蛋坐后斗喝凉风。
“马..队...来...一...根...?”
“好...好....”
一根烟,俩人愣是对接了三四次,才对接成功。
“刘..哥...你...也...来...根...”
“好...好.....”
至于市局的同志。
杨庆有算了下距离,还是算了吧!
大生产本来就没有过滤嘴,再抖上这么一会儿,还抽个嘚儿啊!
叼上烟,怎么点火又成了问题。
马队和刘公安脸对脸,刘公安掀开大衣把马队整个人裹进怀里,马队哆嗦着划火柴。
一下,一下,又一下。
“呸!真....尼...玛...不...结...实。”
马队骂骂咧咧把断了头的火柴棒扔到车外,接着又从火柴盒里抽出一根,继续重复上面的动作。
“艹...”
“艹...”
又是三声对火柴棒的亲切问候,杨庆有终于看到了那团忽闪的火光。
三个人背靠车斗,面如死灰的盯着吐出的烟雾和哈出的水汽,一高一低拉出一道长长的白烟,如同飞机尾烟般,慢慢被车尾的黑暗吞噬。
刘公安率先抽完,伸直胳膊把烟头丢出车外后,裹了裹棉大衣,哆嗦的问道:
“马...队...咱...大...概...几...点...到...”
马队长伸着脑袋仔细的看了看车外黑咕隆咚的风景,弱弱回道:
“快...了...吧....”
杨庆有闻言嘴角不自觉的抽了抽。
快个嘚儿。
出发时差不多凌晨十二点。
现在才凌晨两点。
走过的路能有总路程的一半,都烧高香。
看着脸色越来越白的刘公安。
杨庆有下意识的往边上挪了挪。
大哥,您可千万别吐,溅到哥们身上没事,就怕喷车尾那四个市局的同志一脸。
回头人家那位大领导还不得给咱们穿小鞋啊!
眼瞅着刘公安的嘴一下又一下的蠕动,杨庆有顾不上合不合适,立马从空间里掏出一大张油纸,快速叠吧叠吧糊他嘴上。
“可...千...万...别...抓...漏...了,我...就...一...张..。”
“谢..谢....呕..........”
随着这声呕。
车尾处那四位市局的同志脸色猛地一白,立马两两散开,本就不宽的车斗,他们愣是在中间留出了近一米的空儿。
其中一位还不忘冲杨庆有抱以感激的微笑。
杨庆有笑着朝他点点头,又裹着棉衣往边上蹭了蹭。
不蹭不行,刚才他依稀闻到了呕吐物的酸臭味儿,这味道仿佛憋尿时的口哨声,杨庆有胃里莫名一阵翻腾。
这尼玛破路。
都尼玛颠了俩小时了,就不能停一停吗?
杨庆有努力咽下唾沫的同时,就看见对面冲他微笑的那位公安,猛地反身趴到车斗后的挡板上,狂吐不止。
也不知是被颠到了极限,还是被刘公安那呕吐物的味儿所勾引,剩下那三位,也不约而同的反身趴在后挡板上,嗷嗷直吐。
杨庆有狂咽几口唾沫,下意识的看向马队。
恰好马队此时也看向他,两位幸存者很有默契的呲牙给对方挤了个笑脸,继续转头看向各自身旁的风景。
一生要强的中国人,坚决不做第二名。
即使吐,也要最后一个吐。
杨庆有上辈子开了十几年车,没成想还有晕车的一天。
当嗓子眼那道防线失守时,杨庆有暗道糟糕。
还没等他侧眼看身后的马队,胃里的消化液如同泄闸的洪水,喷涌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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