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几何时,西装是他除了睡觉洗澡外,如同另一层皮肤的存在,甚至有时候会觉得领带绑得越紧,呼吸会更加畅快。
然而现在,他却像见了鬼一样变了脸色。
究其原因,除了冷不丁发现自己身后有个人外,更多的还是奇异感,惊讶于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刻、在这里、以这种方式“见面”了。
这里除了蟑螂、老鼠、流浪汉……
不不不,如果“这里”的范围只缩小到现在所身处的“厕所”,那流浪汉是肯定不会在此列之中。
他们基本上是如野生动物……
不不不,可能连野生动物都不如,毕竟有的动物还懂得在排泄的时候离窝远点,而不是把裤子一脱、或者连裤子也不脱,那些屎和尿就顺着如同汽修店的抹布一样黝黑的裤子里流下来。
不过大部分时候排泄物还没流到裤脚(要是还有裤脚的话),就已经从大腿位置的破洞中流出来了。
“你是谁?”
流浪汉刚一说完,还没等对方回答,他就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把头转回去,只是通过镜子的反光去看对方。
现在是深夜,虽然有月光,但也提供不了太多的亮度,于是从镜子上看去,自己身后的人的脸是看不清的。
然而,看不清对方的脸不重要,重要的是对方有没有看清自己的脸。
毕竟,这也是自己变成流浪汉的原因之一——不想和社会有关联了。
准确一点来说,不想和人类继续往来了。
于是,他辞掉了工作,辞职的过程很简单,就交个离职申请表就行了,这种主动离职的行为,公司没有补偿的义务,再加上本来在公司的位置就不上不下的,所以也很快地,当天下午公司就同意离职,他也就收拾好东西走了。
然而,比较麻烦的是一些后续。
同事们纷纷发来消息问自己为什么要离职,就连平时没有工作往来,只是在同一个部门才加了好友,逢年过节时群发祝福的人都来关怀几句。
不过,也就是几句,毕竟他的统一答复都是要回老家照顾上了年纪的爸妈。
这个理由是十分合理的,他已经三十好几快四十了,独子加单身,家里的爸妈或许都七老八十了,回家也算是多了个人照看,说不定回去还能找个本地的女人结婚,过几年再生个儿子或女儿,一家子和和睦睦地过日子,也算不错了。
但要是了解他家庭情况的人听了他的理由后,马上就知道他在说谎,因为他家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父亲五年前去世了,母亲则在随后一年也跟着离世。
独子加单身倒也没说谎,毕竟户口本上就只剩下他的名字了。
没了工作后,他与社会的关联的切断便往前迈进了一大步,接下来就是和租房的房东、经常去楼下买包子吃的包子铺、经常打招呼的扫地阿姨,还有……好像没有了。
至于朋友的话,算得上是朋友的人……也没有,早些年还是有的,但在离家、同时也离大学很远的地方工作后,仅仅是靠手机聊天的往来是完全不够的;
还有爸妈的去世,这让他连回家的想法都没有了,甚至过年也是在出租屋里过的,再加上为数不多的朋友也成家了,时间大部分或者全部都给了家庭,久而久之,渐渐地连手机聊天都没了。
最后连接着自己的社交线,也就是最粗的一条,便是整个社会了,它是由全世界数十亿人组成的线,只要还能在看到人的地方,它就会一直存在,并不断从中延伸出新的社交线。
虽然说也有着切断的方法,但他并没有勇气去一刀两断,不过他也在探索着,于是便探索成了一个流浪汉。
一种还是人、但已经和死人没什么两样的人。
虽然和全社会的社交线还连接着,但已经不会从中延伸出新线了,因为没有人会主动靠近流浪汉,对于不同的流浪汉,在除了流浪汉的人的眼中都是流浪汉,而在流浪汉眼中的其他流浪汉,只是形状和自己相似且颜色也差不多的东西罢了。
所以说,对于一个突然现身在此时此处、很明显不是流浪汉的人,他是十分警惕的,他可不想被某个认识自己的人在路上认出,然后跟着自己来到这里,再然后……
接下去的情况,他不敢再想下去了,因为要是真是变成这种情况,他就只剩下切断社会线这一步了。
或许,这也是最后的风险最小化的方法了。
或许,已经没有别的方法了。
或许,我这样已经是不幸的万幸了。
这时,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父亲和母亲的身影,他们在自己心中的形象毫无疑问是极好的,在乡里乡亲、周围人的评价中也是老好人。
可是,两个好人怎么会生出我这种人呢?
虽然只有一次,但只需要一次,自己便已经失足坠入深渊了。
因为这里可是现实世界,而不是能随意推翻重来的游戏,所以只消一次,自己已无法从深渊里爬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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