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法寺中,莲华塔下。
小和尚在门扉上落下一道锁。
“觉贤。”一老僧突然叫住了他。
“师父。”他低头,恭敬道。
“明日起,不必扫塔了。”
小和尚张了张口,虽然心中窃喜,却还是问道:“师傅,后天便要迎接使节,真的不用再检查一下么?”
“唉……”老僧叹了一口气。
“风急雪骤,人力有终。”
小和尚有些不解,只是大约能明白,师傅的意思是,雪太大了,横竖也扫不完,还不如顺其自然。
于是他点头应下。
“回去吧。”老僧笑了笑,说道:“若是住持问起,就说我来替你扫。”
“那怎么成?”小和尚惊道,“您如何能做这等杂役。”
对方乃是慧字辈的法师,就算身居西堂,也是与方丈同辈,怎么能亲手做这些苦差事呢?
老僧和蔼一笑:“年轻时,我也在此扫塔。不过是重操旧业罢了,不妨事……回去歇息吧。”
师命难违,小和尚只好点点头,恭顺离开。
雀惊枝头,飞檐落下一团雪。
老僧取过苕帚,将灰阶上这一片雪拂去。
他抬头望月,若有所觉。
“咚——咚——咚——……….”
梵钟响彻,悠长不绝。
一共是一百零八下。
有人双手合十,缓缓垂首长拜。
罪孽深重,苦海无边。
莲华塔第七层,一方长桌,一座金佛,虽然玲珑,却是宝相庄严,不怒自威。
佛像静静注视着面前的纤纤倩影,目光中平淡无波。
“佛祖慈悲,请恕我今日带了刀剑。”她平静地开口,却不知究竟是说给谁听。
“求佛保佑他能早日解脱,得往生善道。来世……”
来世什么呢?
她顿了顿,说道:“来世纵游山河,莫要再入金殿朱门。”
长烛淌下一串泪珠。
。。。。。
“好冷啊…….”素衣少女搓了搓掌心。
她已经穿了里三层外三层,将自己包了个严实,可北风阵阵,依然是寒气逼人。
“喝一碗粥就不冷了。”顾见春在一旁站着,倒也没见他穿多少,还是旧时的样子。
“对哦……”
少女无精打采地坐在粥摊上。
一夜难寐,今日又忙了一天,她此时真是又冷又乏。
“今日似乎比昨日还热闹些。”她看了看街上,虽然是冰天雪地,这路上却熙来攘往,摩肩如云。
对方点了点头:“是啊……”
“嘿,幸好你们没换地方。这粥煮的甚好,不知是如何配药的?”
两人正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一个青年笑盈盈地走了过来。
“诶——是你!”赵青木顿时站起身,像是抓什么贼人似的一把扯住他的衣袖,将对方惊了一跳。
“等等。”顾见春在一旁哭笑不得:“你先松开人家。”
他冲来人行了一礼,问道:“阁下昨日买粥,可是多付了钱?”
青年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不用还了,我家主子感念你们施粥布善,权当是尽些自己的心意。”
“阁下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商亦有道,既已定价,断不能因贫富而异。这笔钱在下已换成散银,还望阁下莫要推辞了。”顾见春从身后拿出一袋沉甸甸的包袱,里面白银攒动,连一旁行人都侧目不已。
青年心说,这竟是个死心眼的,于是故作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这倒是难办了……”
“什么难办了?”赵青木在一旁发问。
“主子出门前吩咐,定要将此事办妥,如今我却没带够钱,恐怕又白跑一趟了。”
“啊?”赵青木愣了愣,也不知是她昨日没睡好,还是近日疲乏,饶是好一通思忖,却没能想明白这话的意思。
青年见状,解释道:“两位有所不知。我家主子身有寒疾,治了许多年都不见好转。谁成想这药粥却是颇为见效,此番差我回来,就是希望向两位讨个方子去抓药。主子也算是久病成医,自是一眼就能看出其中妙处,这俗话说千金难买一张好药方,主子便要我带一盒金铢来换,方才看到这银子,我才发觉竟是忘了带!”
要说这青年自然是凌霄,平日里最为八面玲珑,此时扯起谎来也是不假思索。管他哪个主子,到底有没有寒症,却是眼珠一转,张口就来。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有些犹豫。
“原来如此。”顾见春转头,“你的方子,你来定夺。”
赵青木一愣:“我……?”
这个呆子,又要和她分这么清楚。
于是遂说道:“不是什么值钱的方子,我这便写了,你尽管拿去就好!”
她当即寻了一支细豪。临到写时,才发觉天气太冷,墨已凝固了。
“这……”凌霄便当即面露难色,说道:“姑娘这样,我可不好回去交差啊!”
“那你说如何?”
凌霄一喜,笑呵呵地说道:“不若这样,这银子您也不必给我了,当作姑娘写这方子的酬金,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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