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夫人瞧着沈光宗那副淡定自若的样子,便不禁开始了一切不切实际的幻想:“是不是咱们光宗成绩斐然,朝廷等不及要授予他官职啦?”
闻言,周姨娘也面露期待。
却被沈耀祖兜头一盆凉水泼了下来:“大哥是考中了举人没错,但真要是成绩斐然,那不是解元,也该是亚元。”
“再不济,也得是个经魁。”
“怎么可能像如今这般,排得连个影儿都看不着。”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这话老夫人可不爱听。
但奈何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也不忍心斥责沈耀祖什么,便自我安慰道:“光宗懂得多,说不定是官爷有什么事要向他请教,请他去衙门坐坐。”
老夫人猜对了一半。
沈光宗的确是被带去了衙门,但不是被请教学问,可是被问罪!
消息传回府里的时候,老夫人根本不敢相信。
“你说什么?!”她看着前来回话的下人,身子一晃便跌坐回软榻上,眼神难以置信:“光宗被官差给抓走了?”
“是!”管家急得都快哭了:“他们说,公子触犯了律法,要被问责。”
“一派胡言!”
“奴才哪敢撒谎啊……”
再说了,他平白撒这种谎干什么!
周姨娘只觉得眼前一黑又一黑,慌乱的问老夫人:“老太太,您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沈老夫人:“你问我,我问谁去!”
刚以为能过上好日子,结果她梦还没做完呢,就被这一桶冷水给当头泼醒。
真真是一瞬天堂,一念地狱。
“哎呦,我这个命苦哦!”沈老夫人经受不住,大放悲声:“家里的日子愈发艰难,是指望光宗这次能够做大官,赚大钱……”
“谁想到,银子还没个影儿呢,这官竟也做不成了!”
周姨娘本就着急,再被老夫人这一哭,只觉得愈发心烦。
正是无头苍蝇之际,却见沈苍在下人的搀扶下快步走了进来,好歹是问到了点上:“官府的人有没有说,光宗是犯了什么罪?”
“他们说,大公子在您入狱期间参加科考,有违大周律例。”
“按照律法,他这次的成绩作不得数!”
“不止如此,从今往后,他都不能再参加科考了……诶!老爷!”
沈苍甚至没能听完这最后一句,便直接晕死了过去。
沈老夫人比他晕得还快。
缀锦堂一时间乱成了一锅粥。
沈栖姻面上作出一副焦急之色,心中却平静无波,甚至还有点开心:双喜临门呐!
其实,前世沈光宗的举人身份也曾被取消。
不过是在三年后。
又一次科举,有一位学子考得解元之位,不过在他上京赶考期间,他的父亲被捕入狱,有眼红他才学之人便翻出了大周律例。
其中第一百八十二条明确规定:刑家之子,奴籍殊类,不得应试。
于是,原本到手的成绩也不再作数。
连带的,当年沈光宗的事也被翻了出来,剥夺了举子身份。
之所以当年没有被人提及,皆因像这种在科考中途父亲入狱的情况少之又少,沈光宗也并非才名远播之人,并不如何引人注意,这才侥幸躲过。
可如今,沈栖姻将写有第一百八十二条的律例撕下来给陈时送了过去,他名落孙山,沈光宗却如愿中举,他岂有不眼红的?
人性,最是禁不住考验了。
沈栖姻将刀递到他手上,他果真就狠狠地给沈光宗来了一下。
耳边声音嘈杂,唤回了她飘远的思绪。
沈耀祖扬声叫她。
上次沈苍晕倒,沈栖姻会给他医治,是因为沈老夫人吩咐。
可是这次沈老夫人自己都人事不省,这屋里再没一个人指使得动她。
当然了,她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
于是她把眼睛闭上了。
竟是也晕了!
忍冬满口里嚷嚷着“我家小姐染了风寒,病体未愈,如今急火攻心,身子更受不住了”,然后一把抱起沈栖姻,撒腿就往海棠院跑。
府里两个会治病的都倒下了,沈耀祖无法,只得叫人去外面请大夫来。
他守在沈苍床前当孝子,寸步不离。
沈光宗那边,他便只打发了管家去打听情况。
官府的人定了沈光宗的罪,剥夺举人身份不算,还要他受杖股之刑。
据沈栖姻所知,衙门廷杖所用之器具名为水火棍,长约齐眉,底端有一胫之长为红色,其余部分为黑色,底端包有扁铁,打下去棍棍带血。
她有点后悔。
早知道就不装晕了,还能去衙门观刑。
啧,失策了。
任凭外面闹得天翻地覆,沈栖姻和忍冬也不受丝毫影响,两人一个看书、一个练字。
约莫午膳时分,府内传来了消息。
好消息是,沈光宗回来了。
坏消息是,被抬回来的。
上半身像被水泡过,衣裳都汗湿透了。
下半身则是像掉进了染缸里,鲜红一片。
沈光宗躺在担架上有进气没出气,沈老夫人好不容易醒了过来,只瞧他一眼,便差点又急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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