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宴辞身着黑色斗篷,右脸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道长长的伤痕,那伤痕从眉骨一直蜿蜒到嘴角,触目惊心。
他沿着石阶缓缓而下,走到一处积了垢水的水坑跟前时,又突兀地停了下来。
然后,抬起了手臂。
跟在身后的姜稚本望着湿滑泥泞的石阶心生胆怯,见了谢宴辞的动作不由一愣,接着惊疑不定地伸出了手。
只是还未等指尖落下,他又将手收了回去。姜稚的手凝在半空,不过却也放下了心。
是她多想,还以为谢宴辞能看见自己。
察觉到有人靠近,被链子束缚着的人缓缓抬起头来。
姜稚目光微微一闪,果然如她所料,正是许久未见的陆喻州。
只是他如今的模样实在是称不上好。
铁链深深地嵌入他的肌肤,血痕在锈迹之间蔓延开来,手腕处的皮肤红肿不堪,伤口处已然结了一层黑痂。
他半睁着眼睛,原本束发的玉冠歪在一旁,几缕长发散乱地落在肩头,凌乱地贴在汗湿的脖颈之上。
不见当朝首辅的昔日风光,已然是一副阶下囚的凄惨模样。
见了谢宴辞,陆喻州陡然激动地挣扎起来。随着他的动作,身上的铁链也跟着哗哗作响:“姜稚在何处,告诉我她在何处?!”
“本王为何要告诉你,况且她也不愿见你。”谢宴辞并未靠近,他站在阴影之中,显得懒散而又悠闲,姿态睥睨地逗弄着笼子里的丧家之犬。
“她是我的妻,为何不愿见我!”陆喻州双目赤红,面容扭曲,犹如穷凶极恶走到末路的恶鬼一般。
“你说过,只要我扶太子上位就将她还给我!”
谢宴辞轻嗤着说道:“本王将她还给你,你又当如何。”
“我会将她葬进陆家祖坟。她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待我死后,自当与我同穴而眠!”陆喻州急促地喘了一声,琵琶骨的位置流出汩汩鲜血。
只要一想起姜稚的尸身还落在另外一个男人手里,五脏六腑就好似被火烹油煎一般痛苦不堪。
可姜稚听到他的这番话,却面色剧变,忍无可忍地干呕出声。
活着的时候,恨不能永不复相见。死了再与他同穴,生生世世纠缠在一起。那她宁愿从这世上消失,灰飞烟灭。
谢宴辞目光一凛,眉梢猛地一挑。
眸底划过一抹血色,两腮的肌肉紧绷着,像是在极力压抑着某种汹涌的愤怒与浓烈的杀意。
几步远的架子上,木炭正在铜盆里烧得正旺。
他大踏步上前,抬起手将烙铁放到碳中烧红,然后在陆喻州惊恐的目光中,狠狠地压在了他的脸上。
“啊!”陆喻州发出凄厉至极的惨叫,整个地牢里顿时弥漫起一股皮肉烧焦的刺鼻气味。
血肉被烙烫得滋滋作响,听得姜稚头皮发麻,慌忙掩住双耳。
谢宴辞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怜悯之情,他轻轻一笑,满是说不出的嘲弄:“与她同穴,你也配?!
这时,门外的侍卫听到动静,纷纷探头往里瞧。
谢宴辞回头怒道:“滚!”
侍卫们吓得连忙缩回头,不敢再看。
直到陆喻州的叫声逐渐虚弱,谢宴辞这才松开手,将烙铁扔在一旁。
“你想得到的都得到了,你将她还给我……还给我……”陆喻州垂着头,剧痛、心焦、后悔,种种折磨几欲将他逼疯。
若是知道姜稚会死,他当初绝不会逼着她进谢宴辞的院子。
狠辣无情,阴晴不定这样一个人,姜稚伺候他的时候会感到害怕吗?
是自己心存侥幸,是他错了……无论如何,他总要将她从谢宴辞的手中救出来。
哪怕,只是一具尸骨。
“我求求你,你——你杀了她还不够?”
“本王杀了她?没想到堂堂新科状元,当朝首辅竟也是一个蠢货。”
谢宴辞话音刚落,虚掩着的门被人缓缓推开,两个侍卫拖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那人身形娇小,却瘦骨嶙峋,瘦得惊人。肩胛骨高高凸起,稀少的头发丝丝缕缕地贴在头皮上。
侍卫松了手,她便顺势跌进了地上积着的泥水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听到她的声音,陆喻州身形一僵,下意识脱口而出:“姜元宁?”
“喻郎,是你吗喻郎?”姜元宁早已被毒瞎双眼,所以她并不知晓自己如今模样的可怖。又喜又慌地伸出手,想要摸一摸陆喻州,却不知道几步远的男人看清她的面容时,脸上满是嫌恶与恐惧。
姜稚也被吓得不轻,即便知道无人能看见自己,还是忍不住地往谢宴辞的身后躲。
于是,谢宴辞漫不经心抚着腰间香囊的手一顿,本想抬头去看,又不知想到什么,生生止住了动作。
萦绕在鼻尖的香气越发浓郁,就像有人紧紧地贴在了他的怀里。
谢宴辞一颗心跳得厉害,因为太过紧张,指尖止不住地轻颤。接着挥手,将悬在姜元宁头顶的烛火灭了两盏。
本就昏暗的囚室变得更加黑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自然就看不清姜元宁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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