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王赶到,众人不及多说,慌忙让他捧了祭拜上香,护送灵柩启程。
洛阳王和周晚吟在最前头摔丧驾灵。
铭旌上大书:“昭烈静淑明惠天顺圣仁思皇后谢氏之灵柩”。
送葬的队伍从北阙正门出发,浩浩荡荡从御道过玄武大街而去。
本朝重丧,一应执事陈设,皆系现赶着新做出来的,一色光艳夺目。
沿途家家户户都挂上了白幡送葬。
端王走在队伍后头,一路瞧着路祭的彩棚,这一刻才彻底的感知到了皇后的荣光。
谢氏做皇后十多年,并不喜欢铺张浪费。
她娘家并富裕,不能给她送多少东西进宫撑场面,她自己又带头裁剪宫中用度,端王这些年都没怎么见她用什么好东西。
比起东宫里卢家送进来的那些精巧绝伦的物件,昭阳殿确实朴素了些,半点没有皇后的威风架子。
没想到死后礼部按照皇后规制发丧,竟是如此声势浩大。
“怎么不见骠骑将军?”端王目光在人群里搜索了半天,也没见到霍云。
如今皇叔疏远了他,他有点想念霍云。
他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怎么去讨周围的大人欢心,也知道怎么去分辨讨好了谁对自己有利。
霍云性子冷酷沉静,周惜朝机巧聪慧。
所以他会更用心的去模仿皇叔的喜好和举止,霍叔叔从前想要带着他在身边学习弓马骑射,兵法武艺,他以母亲不喜欢拒绝了。
其实是怕在骠骑府里学了一身武人的粗野气,皇叔不喜欢。
“骠骑将军公务繁忙,来不了也正常。”殷深说,“将军府设了路祭的吧。”
端王不大相信。
“什么大事非要这时候去办?”端王不高兴起来。
这几日他给骠骑府上去了好几封信拜年,说一说近况,但骠骑府上并没有回信。
他今日受了这么大的委屈,霍云依旧不在。
殷深闻言也有些不确定,挠头道:“说是南越趁着咱们国丧不能动刀兵之时滋扰边境,忙吧,还要督促大理寺审理永安伯爵……”
他年纪小,想得不大周全,没反应过来永安伯爵府上算起来是端王的亲戚。
端王却听了进去。
他面上不显,心里却怨周惜朝放弃他,霍云疏远他。
“永安伯爵府的案子不是已经判了吗?”他随口问了一句。
殷深道:“我也不知道,早上听谢参将随口说了一嘴。”
端王心里越发的堵得慌,走在浩浩荡荡的队伍后头,步子越来越慢。
永安伯爵府虽然同他不怎么亲,却实实在在是他的堂舅,卢十二这个人脑子不大好,但在东宫陪他玩的时候也算尽心,时长给他弄宫里没有的东西进宫给他玩。
霍骠骑除了他还有殷深这个好徒弟,皇叔除了他还有洛阳王这个好弟弟。
只有卢家,卢家只有他这一个外甥。
旁人说的再好听,都不如自己舅家亲。
“听说伯爵府判了斩立决,大约是身上还有什么其他的案子揪出来了吧。”殷深说,“他们家暗地里也不知还有多少事。”
“这种事情京里还少吗?怎的独独就抓了伯爵府一家。”端王再也忍不住,恶声恶气道。
“你怎么能这么说!卢十二是个畜生啊,他偷了陛下的东西做那种事,还害死了好多人命。”殷深红着脸,瞪大了眼睛看着端王。
端王尊贵,永安伯爵府是攀上卢家这棵大树才起来的,不过是端王的堂叔叔。
殷深同端王相处日久,并不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太大的关联。
“你大惊小怪做什么!咱们是什么样的人家,这种事情又不是第一次见了,京城里公侯之家,哪个府上没点人命。”端王不悦道。
“难道别人做了恶事,你就能做了?”殷深俊脸黑成了锅底,“周明冲,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
殷深和端王一道儿读书好几年,从前都觉得端王斯文聪慧,举止文雅,明明是宫里最尊贵的孩子,但别人冒犯了他,他也从不深究计较。
却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铁石心肠。
殷深越想越气,不想搭理自己的玩伴了,气鼓鼓的加快了步子。
端王见他反应大,这才觉得自己话说的有些过火,赶忙快步追了上去,解释起来:
“我当然不会做这种事情,你还不知道我吗,咱们俩认识都这么久了。”
他看殷深脸色缓和了,又继续道,“我只是觉得,那么多人都干的事儿,大家伙儿心知肚明,只抓他们一家,对伯爵府太不公平了。”
“公平?他都做了这种事情了,他就不配要公平。”
殷深脸色又冷了下来,“公平正义是给人的,不是给畜生的。”
“既然大家都是畜生,那凭什么只抓他一个?要么就都抓起来,要么就都放了。”端王也来了脾气,激动道,“只抓一个算怎么回事?”
殷深瞪了瞪眼睛,觉得他强词夺理,又一时不知道从哪里反驳。
他心口一口气堵着,难受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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