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灵堂里静悄悄的。
布幔随风轻轻摆动,发出细微而低沉的声响。
凄凉,悲切。
薄行止的遗像,面容安详。那双似乎能洞察人心的眼睛,在静默中仿佛在诉说着生前的故事。
明朗给水晶棺下的长明灯添完灯油。起身,赫然看到一道高大的黑影出现在厅口。神色一紧,叫了一声,“二爷?”
桑榆晚心里轻轻咯噔了一下,捏紧手指,看了过去。
惨淡的光影里,换了孝服的容止长身玉立。
阔步走来,冷傲孤清又盛气逼人。
他淡淡地环视了一圈,薄唇轻启,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大嫂,你下去休息,今晚我来守灵。”
桑榆晚唇角微勾,“不用了。”
容止顿了几秒,嗓音低沉道,“你现在不是一个人,应当顾惜自己的身体。”
这话,就像一根细长的银针,深深扎进了桑榆晚的心里。
话里话外。
讽刺至极。
她脸色一白,指尖狠狠抵住了掌心,“明朗,你先下去。”
明朗看了容止一眼,不安道,“夫人?”
“下去。”桑榆晚眉眼染了些怒气,忍不住拔高了音量。
明朗心头一抖,“是。”
桑榆晚见他走远,目光一沉,俏脸覆了一层霜雪,“说吧,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七日前的问题,今天必须要得到一个答案。
容止眼帘微垂,凝着她的脸,幽邃的眸仿若深幽的潭,“如果我说,我想要你……”
桑榆晚心脏跳停了一秒,一股怒气窜到了天灵盖,“薄容止,你太放肆了。”
“叫我容止。”
低沉的嗓音,似带着一种别样的蛊惑。
桑榆晚顿时羞愤不已,眼底红红的,无端端生出一种美人动怒的风情,“我是你大嫂。”
容止凉凉开口,“我不姓薄。我姓容。”
桑榆晚一怔。
他姓容?
容止又道,“六年前,我就已经不是薄家人了。”
桑榆晚眉心重重跳了跳,心里顿时惊疑不定。拧紧眉心,愤恨道,“你既不是薄家人,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容止的目光明显暗沉了下来,“我来送送大哥,好歹我与他有几年的兄弟情分。”
桑榆晚不禁讽笑,“别说得这么冠冕堂皇,难不成你也是薄行止的男……”
心跳一紧,“朋友”两个字吞回了腹中。
容止薄唇轻抿,“我的性取向没有问题。”
桑榆晚闻言,心跳突突,脸色一下红了起来。
他有没有问题,她很清楚。
除非,他男女通吃。
容止见她沉默,又说了一句,“我不喜欢男人。”
桑榆晚愣了下,面红耳赤,冷声道,“你喜不喜欢男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容止眉心闪了闪,眼眸微眯了一下。
她微仰着头,眸中跳跃出两簇怒火。
容止眼眸低垂着,浓睫覆在其上。
四目交错。
暧昧掺杂进空气里,不受控地发酵,丝丝缕缕在两人心上扩散。
桑榆晚起伏着胸口,“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到底想要什么?”
容止身体微倾,目光与之平视。
“我想要个孩子。”
末了,还补充了一句。
“我和你的孩子。”
每一个字,都带着极重的压迫力,让桑榆晚心跳加速。
她瞪着他,眼中流露出无尽的愤怒和恨意。
“容止,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容止紧紧地注视着她的眼睛,眼神里似乎笼罩了一层薄雾,里面有两团炙热的火焰在燃烧。
目光热烈,带着期待。
“除了孩子,我什么都不要。”
他再次开口。
低低沉沉的声音,如同海啸席卷。
深入骨髓的寒冷,一寸寸冻结了桑榆晚的血管。
她僵在原地,指骨隐隐泛白。
容止脚步一转,走到祭拜的蒲团前,跪坐好。
过了好一会儿,桑榆晚才稍稍回神。咬牙,半低着头,眼底凝着压抑的恨意。
“有种看着你大哥,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容止看向薄行止的遗照,眸光沉了沉,不轻不重地吐字。
“比起不相干的人,大哥更希望大嫂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
缱绻的声线,温柔,入了骨的偏执。
桑榆晚心头大震,身体抑制不住的颤抖,快要站立不稳。
她慌忙坐下,双手紧紧的攥着椅子扶手。
缓了缓,她怒极反笑,嘴角勾出一抹讽刺的弧度。
他想要的,竟然是孩子。
夜风徐徐,仙香缭绕。
灵堂内的空气本就有些凉。风一吹,桑榆晚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阿嚏……”
容止拧眉,关心道,“回屋休息,这里有我。”
桑榆晚没觉得他这是在体贴自己,深吸了一口气,唇角轻勾,“薄行止和你,真的只是兄弟关系?”
话音落下,水晶棺下的长明灯如烈火烹油一般,“滋滋”炸开。
灵堂内的气氛,莫名的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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