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羲和拎着裙摆看着躺在尸骨堆上的“柳福生”，犯了难。
凌霄蹲在“柳福生”身边，眼睫垂下，盯着他手背上的几道血痕，一时哽咽。
她闭了闭眼，趴到他怀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晏羲和脸颊微凉，抬手一摸，两行清泪顺着面颊流淌。看着一脸哀伤的女孩，唇瓣用力抿了抿，没有说话。
灵魂无法流泪，只有身体可以。
忽略心中隐隐的不适，她抬手拭去脸上的泪，漫不经心道：“别难过了，他还活着。”
凌霄转过身子盯着她，一字一顿的重复了一句，“没、死？”
“你趴在他身上这么久，没有发现他还有呼吸吗？”晏羲和道。
凌霄连忙起身，看到他胸腔处的微弱起伏，激动道：“真…真的，真的还活着。”
她跑到晏羲和面前道：“你愣着干嘛？赶紧救他啊。”
晏羲和随手擦掉脸上的泪道：“我不会医术。”
话是这么说，她还是走近“柳福生”，将紫燕坊女子给她的两颗丹药，全部放入他口中。
随后，一手扣住“柳福生”的下巴，拇指用力摁着他的人中穴。
与凌霄做的交易还存在，她也会担心这人撒手人寰，故死马当活马医了吧。
凌霄安静地站在一旁，晏羲和眼眶越来越湿润，她眨了眨眼，回首对她说：“你可以先不要伤心吗？我眼里泪水多的看不清了。”
“我知道了。”
“啪嗒”一声，一滴泪水滴在“柳福生”的衣物上。晏羲和深呼吸两下，算了，看不清就看不清吧。
尸骨堆上的昏迷不醒的人，眼睫忽地颤了颤，慢慢掀起沉重的眼帘。
“醒…醒了！”凌霄指着“柳福生”道。
晏羲和正要回头，一股冲力穿过身体，硬生生将她挤了出去，凌霄与她换了位置。
晏羲和低头看了眼透明的手，又看了眼哭红眼的凌霄，气得原地打了一套拳，让她做好准备再换也不迟啊！
凌霄倾身欲扶“柳福生”，谁知手还未碰到他，就被一股灵气击飞甚远。
幸亏凌霄反应及时，稳住了身子。
这一切快的晏羲和根本来不及反应。
凌霄看着眼前的人，问道：“胆敢占据柳郎身躯！你是何人？”
玄无咎面色阴沉得可怕，无法掩饰心底的怒火。“她呢？”
柴房那日，此女身体里分明是阿忧的灵魂；醒来的一瞬，这副躯壳却换了芯，这叫他如何不恼？
“你把她弄去哪了？”
凌霄咬紧后槽牙：“是你抢占柳郎身体在先，竟还敢倒打一耙！你把柳郎还给我！”
话落，她的十指指甲迅速延长，锋利无比。
玄无咎轻轻一抬眼，磅礴的灵气从体内迸出，压制她无法前进半步。
他微微侧首，道：“我再问你最后一遍，晏羲和在哪！”
凌霄眼睛瞟向立在一旁的人，晏羲和则猛地看向玄无咎。
后方一张符纸焚烧殆尽，林琅与黎清山二人匆匆赶来，看到玄无咎怒目如火的模样，扬声道：“手下留情，小师叔——”
[小师叔。]
晏羲和听到这个称呼，原本平静的脸上瞬间布满了惊愕，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半晌，她才缓过神来，眉头紧皱，喃喃自语道：“玄玄。”
眼前的人和一张稚童的脸逐渐重合，晏羲和忽然想起来，雪原山的归一镇，那一块刻着“玄”字的普通木头。
［你为何不问我的名字？］
［玄……那我叫你，玄玄吧！］
奚山城的那一栋小屋内，那一碟乌梅糕。
［我杀过人。］
［他们叫我棺材子。］
西山坡上，众多无双宗弟子围剿他，那句……
［只愿阿忧无虞常乐。］
雨幕之中的他并未喊痛，而是在祈求不要抛下他。
［阿忧，可不可以，不要扔下我？］
“玄玄……”
玄无咎恍惚间好像听到她的声音了，可……她好久没有如此喊过他了。
林琅冲到玄无咎面前，毫不犹豫向他跪下，“小师叔，小师妹如有哪里做的不好，我代她向您道歉，您怎么罚都可以，请您手下留情。”
黎清山跟在林琅身后跪下道：“小师叔，宗门有规定，残杀同门是要逐出宗的！”
晏羲和目光深深看了两眼玄无咎后移开，看向林琅和黎清山。
这二位，应该是她的师姐师兄吧。
忽地，她目光一顿，神色变得有些复杂。
飘到凌霄身旁，道：“你要不赶紧说，让他们从这下去。”
她现在没有躯体，但另外四人有。从一开始他们就踩在了尸骨堆上，林琅、黎清山到了之后，更是直接跪在了上面。
凌霄垂眸一看，心头泛起和晏羲和一模一样的感受。
“我可以说，”凌霄开口道，“但要换个地方说。”
玄无咎眼都没眨直接走，顺手不忘捎上了林琅和黎清山。
晏羲和登时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微张：“倒是带上我啊！”
血河沿岸处的一个平台。
“砰”的一声，凌霄被摔在地上，林琅和黎清山是坐在地上，不疼。
玄无咎面无表情道：“林琅、黎清山，回宗后将《探息观灵》誊抄一百遍，写完由我亲自过目。”
话音刚落，林琅顿时从地上站起来，一步一步靠近凌霄，眸光闪烁。
良久，她的眸光恢复本色，回首道：“她不是小师妹。”
玄无咎冷笑道：“现在才发现，再加五十遍。”
林琅：“……是。”
他看向一直没说话的黎清山，问道：“你可发现了？”
黎清山忙点头道：“发现了，发现了。”
玄无咎颔首，“好，那就加一百遍。”
黎清山：“……”
他现在是真的想不明白自己为何要来参加凌霄秘境了。
林琅看着凌霄，问道：“我小师妹呢？”
凌霄一言难尽道：“你将她落下了。”
说话时，她看向的人是玄无咎，更可气的是，在她眼中，他依旧是柳福生的模样。
“晏姑娘方才与我们在一起，只不过你们看不见她而已。”
玄无咎一愣，所以那声“玄玄”，不是幻听，真的是阿忧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