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的气氛很是诡异,每个人的目光都看似平静,又各带小心思。
区区一州刺史要和大凉亲王谈交易,传出去一定会被人笑掉大牙,哪个刺史有这么大口气?但司马庭风真有这个资格。
司马庭风很随意地问道:“微臣想问问,崔家的案子牵扯到了司马家的族人,殿下打算如何处置?”
“当然是严查到底了。”
尘风很自然地说道:“我会查清楚崔家为什么要每年给司马平如此多的银两,若是牵扯贪腐或者命案,我会按律法严惩。”
“是吗?”司马庭风打趣道:“殿下就不打算给司马家一个面子?”
尘风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庭风兄的意思是此人确实有罪,你是在替他求情?”
“哈哈哈!”
司马庭风大笑一声:“司马平有没有罪我不知道,但就算有罪,殿下要抓便抓、要杀便杀,我无所谓。司马家族人这么多,少他一个不少,多他一个不多。”
司马庭风的语气听起来极为平静,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顾思年暗暗点头,到底是司马家的长孙,如此气魄与城府在年轻一辈中确实罕见。
没有在此话题上过多纠缠,司马庭风接着问道:“眼下崔家已经招供,应该还牵扯了不少商贾世家吧?殿下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自然是顺藤摸瓜,接着往下查了。”
尘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去年推行合银法整个青扬道仅仅查出三万亩私田,而如今光是一个崔家就查出了五万多亩,我相信这次的收获一定很大!”
“本地世家权贵都根深蒂固、关系盘根错节,可以说家家户户都有人在朝廷当官。殿下有没有想过若是查得太狠,杀的人太多,会不会引起青州乃至整个江南动荡?
这真的是陛下愿意看到的吗?”
“不是我非要杀人,你也看到了,实在是这些商贾官吏们不配合啊,他们甚至有胆子围住本王的驻地。”
尘风露出一抹无奈的表情:“若是他们老老实实的配合清丈土地,补齐往年缺少的田赋,我也不可能大开杀戒。
但是请你相信,为了将合银法推遍全境,我不介意青扬道官场、商场血流成河!”
尘风的眼神中闪过一道寒光,这是一种警告,而司马庭风微笑着迎接目光,并没有半分的畏惧或者慌乱。
两人的每一次对答问话都是试探,字斟句酌,一点点试探对方的底线在哪里,听起来平静实则钩心斗角得很。
“好了。”
尘风的神色趋于缓和:“司马兄是不是该谈谈所谓的交易了?”
司马庭风白皙的手掌缓缓摩挲着茶杯边缘:
“从明天开始,整个青州所有世家商贾、乡绅权贵会清查自家土地,十天之内会将准备好的田地账册呈送至殿下手中,每一亩地、每一分田都会标注得清清楚楚,绝无任何欺瞒。
紧接着整个青扬道以及附近州郡都会配合殿下推行合银法,绝不会再造成任何麻烦。”
“噢?”
尘风的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也包括你家?”
“当然。”司马庭风双手一摊,很直白地回答道:“若是我说家中一亩私田都没有,殿下信吗?”
顾思年等人隐晦地对视了一眼,目光犹疑,以司马家在江南的影响力确实可以做到这一步,但他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配合了?
“既然是交易,那就有条件。”尘风看向司马庭风:“说说你的条件吧。”
“条件嘛,很简单。”
司马庭风淡淡地说道:
“世家富商们这么多年巧取豪夺、兼并土地,免不了有些不法之举,甚至牵扯命案,我希望殿下不要再严查下去了,以前的事一笔勾销。
可否?”
“一笔勾销?你说的未免太轻松了吧?”
尘风眉头微皱:
“崔道金、崔军、包括马不伟那些商贾,不少人手中都沾着命案,难道这些事就这么算了?老百姓被他们迫害得无家可归、饿死街头就这么算了?
不可能。”
尘风神情凌厉,因为他明白世家大族在兼并土地的过程中一定存在欺压良善之举,推行合银法的同时也是对官场的一次整顿。
“殿下一心为民,我司马庭风佩服,但惩治了他们也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实。
若殿下真要严查到底,这些商贾定会惊恐无比,被迫暗中对抗官府,到时候江南乱起来,倒霉的不还是老百姓?”
“你是在威胁我?”
“微臣不敢。”司马庭风躬身道:
“微臣只是想给殿下提个醒,事缓则圆,凡事总得留有余地。”
尘风眉头紧皱,脑海中在一遍遍思考着他刚才的话。
顾思年他们没有插嘴,因为尘风才是大凉的皇子,他才是未来要坐天下的那个人,这个决定需要他自己来做。
见尘风陷入犹豫,司马庭风接着说道:
“我提出这个交易并不是想要包庇某些人,而是为国着想。殿下不严查、不杀人,我司马庭风还能震得住江南大大小小的世家,还能劝他们配合办案;但殿下真要大开杀戒,弯刀都举过头顶了,我说得话还会有人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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