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毫不起眼的京城酒肆中,顾思年端着酒杯漫不经心地自斟自饮,桌上摆着几盘稀松平常的下酒菜,打眼一瞧就知道不值几个铜板。
来来往往的客人谁也不会将这位身穿素袍长衫的男子与北凉王联想到一起。
少顷,一名年轻男子走进酒楼,举头四顾,环视屋内一圈,然后疾步朝顾思年走来,正好坐在了他的正对面,报以一笑,轻声道:
“王爷,好久不见,加封王爵、领三州军政大权,恭喜了。”
沈岱,汝南侯沈老将军的孙子。
孤鹰岭一战,沈洪清率三千亲军拼死阻击一万燕骑,血战沙场,为国捐躯;沈岱而后听从顾思年的命令,率虎贲卫全军出动,驰援游康,一起攻克朔风城。
老将战死,孙子立下大功,皇帝圣恩,为表彰沈家满门忠烈,下旨由沈岱承袭爵位,领从三品虎贲左卫中郎将。
年纪轻轻靠军功升任实权武将,沈岱算是京城将门子弟中的翘楚了,北荒战事结束后他也算京城一个炙手可热的新秀。
顾思年打量了沈岱几眼:
“不错,比刚去北凉前线时沉稳多了。”
沈岱的眼神落寞了几分:
“爷爷和父亲都不在了,以后侯府的担子都落在我一人身上,日后可不能再吊儿郎当的。”
“很好,你能这样想就没辜负老将军对你的期望。”
顾思年轻声问道:
“今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事倒是没事,只是想亲口给王爷道一声谢。”
沈岱恭恭敬敬地说道:
“我知道,单靠爷爷战死沙场,还不足以让我承袭侯爵。是王爷给了我机会,领兵攻占朔风城,这才有我沈岱今日。
汝南侯府欠王爷一份情,日后若是王爷有用得上的地方,尽管开口。”
“不,你错了。”
顾思年微微摇头:
“你不欠我什么,军功,是你祖孙三代拿命换来的。
若真要说欠,是我顾思年欠你们爷孙俩,若不是沈老将军率兵死拒燕贼,孤鹰岭一战如何走向还真是未知数。”
“王爷心胸坦荡,让人敬佩啊。”
沈岱苦笑一声,眼珠子四周一转,低声道:
“王爷,最近太子与齐王那边都出手拉拢我,我知道,两位皇子一直在暗中争储,我一个刚刚出头的武将该怎么做?
您看……”
沈岱现在完全是一副请教的口吻,不知为何,虽然与顾思年相交不深,但他知道顾思年一定不会害自己。
而且他这个汝南侯的分量比起当初顾思年的凤安侯那差了个不止一星半点,纯粹就是个虚名,并未任何实权。
“你是京城子弟中难得靠自己出头的,两边拉拢你很正常。”
顾思年心平气和地说道:
“但是,我劝你不要搅和到党争里去,这滩浑水不是你能掺和的。
沈老将军不在了,侯府靠你一个人撑着,东宫也好齐王府也好,都不是你能得罪的起的。你就踏踏实实当你的虎贲卫中郎将,记住你爹的话,做人做事,问心无愧即可。”
“明白!”
沈岱老实巴交地点了点头,微微一抱拳:
“沈某受教了!多些王爷提点!”
闲聊一会儿之后,沈岱就离开了,小六子却凑了上来,好奇地问道:
“王爷,为何不把他推荐给六殿下,他与殿下不是打小相识吗?”
“没必要。”
顾思年喃喃道:
“此子性子纯良,提前让他掺和到这些事里面对他没好处。
朝堂纷争一旦激烈化,任何人都不可能置身事外,等真到了要把他牵连进来的时候,他自然知道该支持哪位皇子。”
小六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随即又补充了一句:
“宋大人已经到王府了,说是有事找王爷。”
“哦?”
顾思年赶忙站了起来:
“那还等什么,回府吧!”
……
宋老大人坐在王府里悠哉悠哉地喝着茶,身上还穿着那件官袍,估摸着是刚从礼部衙门出来就直奔王府来了。
顾思年在一旁打趣道:
“宋老大人当真是大忙人啊,六部尚书,您老可是最后一个来的。”
“怎么,还嫌弃起来了?老夫能来就不错了。”
宋慎如老神在在地哼道:
“老夫听说,没带贺礼的进不了北凉王府的大门。今日我就是空手来的,王爷是不是要请老夫出去啊?”
宋慎如和顾思年之间是极其熟悉了,虽说差了几十岁,却宛如至交。
“哪能啊。”
顾思年嬉皮笑脸地搓了搓手:
“我顾思年岂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
不过宋大人若是真有贺礼,掏出来也行,咱照收不误。
呵呵~”
“哈哈哈。”
第五南山在旁边都笑出了声:
“宋大人,您今天要是拿不出贺礼,王爷可就得把你赶走了。”
顾思年可不是什么两袖清风的好官,这两天不管是谁上门送礼,通通照收不误,只要进了王府,你一个铜板都别想带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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