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满大地的时候,那座悬于关外的钟鸣山已经被大凉边军彻底包围。
此地之所以叫钟鸣山,是因为这座山峰整个呈环形,四周逐渐起伏上隆,到山顶则变成的一片坦途,宛若钟形。
而且钟鸣山没有什么起起伏伏的山脉盘桓,只有这么一座孤零零的主峰。
山上长着大量的黑松树,哪怕现在是深秋时节,放眼望去照样是一片深绿,郁郁葱葱。
如果不是战争,这儿应该是雍州关外难得一见的美景,会有数不清的云游诗人在此留下佳作。
而今天,唯有杀伐与鲜血。
山脚下,遍竖琅州卫军旗,大量的步卒扼守住了上下山峰的所有道路,还有些许冰冷的尸体躺在灌木丛中,无人问津。
这是昨夜琅州边军刚刚抵达外围时下山反击的燕军,被尽数斩杀,从那之后燕军就龟缩山头不出来了。
据游弩手探报,神鹰军并没有护着申屠景炎突围,估计是怕被堵在半路,倒不如固守待援。
顾思年登高远眺:
“唔,山势不低啊,也算是块险地。
南面几条缓坡可以运输粮草军卒,地形又易守难攻,把辎重营摆在这里也算安全。”
“没错。”
楚仲骞缓缓道来:
“钟鸣山的北、西两面山势陡峭,悬崖高耸,即使是先登营也无非从这两面攻上山头。
东面的山势倒是略缓,但长满了松树,视线极差,而且半山腰的位置有一片断崖,需要靠绳索才能爬上去,仰攻难度极大。
唯有面朝函荆关的南面地势平缓,有好几条山路可以上下,这也是最容易进攻的地方。”
楚仲骞一通自言自语的分析,顾思年十分愕然:
“老将军怎么会对此地这么熟悉?”
这些东西可不是捧着地图来来回回看就能看出来的,一定是亲自走过这座山脉才会知道这些。
老将军没有回话,而是用一种怅然的眼神缓缓扫视着整座山峰,好像有数不清的故事要讲。
过了好一会儿,老人才收回目光,平静的说道:
“四十年前我刚入边军没多久,那时候还只是个小旗,名不见经传。
北荒三州失陷,燕军一直打到雍州边境,琅州卫抽调雍州参战。有一支千余人的小部队就驻扎在这座凤鸣山,我部整整两营兵马,三千之众奉命进攻。
如同今日一样,燕军守、我们攻。”
说到这儿,老人顿了一下,大家也都没吱声,但都想听听此战的结局。
“本来一场不起眼的攻山战打了整整半个月,最后是因为燕军无粮,活生生被我们给耗死了。
那一仗打完,三千人只活下来千把人。”
众人目光一变,那这压根算不上胜利啊,完全是一场惨败。
楚仲骞最后补了一句:
“我的亲哥哥,楚家楚仲权,也是我当时的总旗官,把命丢在了这座南坡。
他战死的时候,我就在身边,一支冷箭刚刚好射穿他的胸口,鲜血就溅在我的脸上。
这一幕,老夫这辈子都忘不了~”
楚仲骞满是皱纹的脸颊上闪过一抹落寞,他打小就觉得那位亲哥哥比他更适合当将军,可就这么死了。
现场一片死寂,从未听说过这个故事的楚九殇更是脸色低沉,拳头下意识的攥紧。
楚家男丁皆死战场,真不是一句虚言。
“呼~”
顾思年长出一口气:
“这一次,咱们就弥补四十年前的遗憾吧。”
“楚九殇!”
“末将在!”
“攻山!”
“诺!”
“击鼓!全军攻山!”
“咚咚咚!”
漫天的鼓声逐渐轰鸣,说来也怪,钟鸣山明明只有一座主峰,可鼓声传出之后却在空中不断回荡,宛如钟鸣般悠扬低沉,绕耳不绝。
“杀!”
数座百人方阵急速涌出,顺着南坡几道平缓的山路一路往上攻。
前排士卒手握轻便的圆盾,中间跟着大批近战步卒,有的拿刀、有的扛梯,最后则是一小撮弓弩手,引弓待发。
攻山战与攻城战可不一样,远没有那么大开大合,更没有投石车拼了命的砸。
从凉军的仰视角度来看,除了能看见半山腰的位置有几道营墙外,根本看不见其余燕军在哪。
人都看不见,投石车砸什么?
别看凉军声势汹汹的往上攻,但燕军浑然没有做出任何反击,任由攻山的步卒一直抵近到营墙的位置。
“弓弩手掩护,架设竹梯!”
“杀!”
“嗖嗖嗖!”
负责领军的几名百户一看就是善战之辈,有条不紊的下达军令。
训练有素的琅州步卒放箭的放箭,架梯的架梯,一些精壮的汉子握紧握刀就往上爬,这种寨墙远比不上城墙,几步就能跃上去。
而燕军的反击也在这一刻到来。
“嗖嗖嗖~”
“噗嗤噗嗤~”
“啊啊~”
“杀!”
不仅营墙上头飞出了密密麻麻的箭矢,两侧的重重密林中竟然还有燕军步卒持刀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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