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兵者(1 / 1)

建安七年七月,在入秋之前来自草原的援兵和来自朝廷的大军终于开始缓缓就位,两头巨兽缓慢的伸展开自己的躯干,亮出肌肉和爪牙,准备一击必杀。

梁国的军队率先和朝廷的军队进行了一次野战,梁国军队不出意料的大败,次日的草原大帐之中,昨日梁国的战败并未超出这些草原汗国高级将领们的预料。

负责这次领兵的是大汗的长子,他站在由木头和牛皮简单搭建的桌子前,用手指摸索着下巴上那被精心编织打理,甚至于还挂着几颗宝石的胡子。

“梁国的失败已经是必然了。”

站在地图旁边的是一位千户,他是这位大汗长子带进来的人。

其号称千户,名义上手下最多应该不超过一千户人口,而按照惯例五户一兵就已经是极限了。

毕竟草原上出兵是没有军饷的,马的饲料,随行的粮食都要部落来出,这些物资最后则会细分到每一户人家的头上。

士兵收入的大头是劫掠来的财富,这些财富比较仁厚的那颜会采取五五分成,刻薄一点的也是三七分成。

若是指挥官预料到下面是一场苦战,那么在战前激励这些来自草原汉子们最好的方式就是告诉他们,战利品全归个人处理,再来上一碗烈酒。

当然这也意味着,若是一次战役无法获取任何物质上的战利品,那么下一次领队的那颜就很难再拉起来这么大的一支队伍了。

此刻这位千户手底下可不是只有按照五户出一兵的两百人,而是足足一千六百人,还全是精锐的汉子,帐篷内其他的那颜只看一眼就知道,这是大汗给自己儿子的砝码。

大汗的位置虽然在近两代都在一家内传承,但是这不代表大汗家就真的和中原王朝的皇室一样可以自称正统了。

草原上大汗的位置若是想要坐稳,单靠血统是不够的,还需要足够让人信服的资历,这次大汗让自己最信任的将军作为儿子的千户带着自己的禁卫军的一部分过来助战,就是为了让儿子可以获得足够的军事信誉。

在大汗和草原高级贵族们的计算中,不管梁和燕想要干什么,也不管他们是不是真的想要反了大煜,他们看戏就好,甚至即使是燕王那边不以完全倒向大煜为威胁,他们也是要派出军队过去观战的。

一方面是为了防止唇亡齿寒,当然还有一方面就是为了看看能不能乘火打个劫。

若是燕国和梁国内乱牵制住了这支最为精锐的中原军队,他们完全可以从兵力薄弱的地方冲入内地掳掠一番,这种草原可以占据后发优势的机会可不多见。

一般中原军队都是处于龟缩状态的,他们并不需要也没有需要主动发起进攻,毕竟他们需要的只是守卫住边疆就行。

而草原但凡需要进攻的时候都是粮食不够吃了的时候,也只有这个时候大汗才能利用饥饿从松散的军事贵族同盟之中征调出来一支可观的军队。

在那个时候草原进攻的窗口期是极其小的,毕竟大军人吃马嚼的,以及后方往往几乎开始饿死人的后勤都不容许他们等待太久。

中原军队往往可以在这个时候以逸待劳,等草原先出招。

这种中原先乱起来的情况虽然不是没有过先例,但在近几十年还是第一次。

“这是自然,梁国的武备完全挡不住大煜的攻击,不过若是他们依靠尧上和其周边的城市群顽固死守,那么大煜短时间内想要攻下也需要花点功夫。

若是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可以考虑撺掇燕王让他去袭击大煜军队的后面,让他们三家搅和在一起,我们趁着秋收时间从燕国旁边的北峰关入境。”

站在地图旁边的一位胡子花白的老将用自己粗壮且带着皲裂的手指点了点燕国边境位置的一条关隘,这里不属于他们常考虑的入关地点,主要是因为这个关口实在太小了,大军进入需要一天到两天的时间。

若是在这个时候被对面的骑兵抓住,那么大军会因为处在无法展开的狭小环境之内而失去战马带来的高机动性,这几乎是致命性的。

他们这些有战争经验的那颜非常的清楚,中原的步兵,尤其是燕国梁国以及朝廷中军的步兵有多么的精锐,再加上他们更好的盔甲和刀以及更高的组织纪律性与阵法上的练习,步战情况下草原的战士需要三倍以上的军士才能打败这些中原的精锐部队。

他们一定不能陷入鏖战之中,草原骑兵的优势就是在于全是骑兵而且没有辎重拖累,可以在局部形成以多打少的局面,一旦被拖住,到时候大煜的大军压境,他们就完蛋了。

现在选择北峰关完全是因为几位那颜觉得之后中原的机动力量都在梁国交战,没时间管自己,这个时候北峰关入关之后更加靠近沃野,而且防守深度不深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

从这里进去可以多七八天的劫掠时间,虽然最后还是要被大煜的军队给赶出去的,但是劫掠时间的长短直接决定了最后获得的物资数量。

若是今年这次趁乱打劫可以成功,那么今年估计部落里面就不用饿死人了。

“再等等,今年水草还算丰美,劫掠之事若是情况允许自然要干,但是我们在这里的目的是为了看看有没有更大的利益可以博取。”

大汗的长子依然保持着冷静和克制,他的视线在燕国梁国以及地图上标志着的,已经进入梁国境内的大煜中军上来回转移。

燕国和梁国虽然之前对他们有些暧昧,但是那些表达出暧昧态度的都不是其的核心层决策层,他们的核心层对自己这边的态度依然很强硬,底线问题上向来都是寸步不让的。

如今大煜突然动手,梁和燕又突然向自己请求军事援助,这种巨大的转变让这位在父亲身边饱受战争熏陶的中年人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违和感。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是父亲将他架在那坚硬的臂膀之上时告诉他的一个道理,他们草原的攻击看似凶猛,但实际上他们才是脆弱的那一方。

中原可以失败很多次,哪怕是被打到国都大不了换个可汗就好,而他们草原则不一样,死的人太多了就会很长时间都养不起来足够的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