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述立在帐中,窗外的夜色被雨声浸润成一片沉默,帐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他沉凝的眉眼。他目光深远,眼底微有忧虑浮动。眼下的战局风云激荡,秦军围攻邯郸多日,然敌军虽被困于城中,终未见退却之势,反而如一块顽石,丝毫不显崩裂之迹。张述将所有战况细细剖析,隐约觉得有些不妥。他低声自语:“若再迟疑,恐贻误战机……”
他思虑再三,终决心前去见白起。未及抬步,便瞥见案上范雎所拟的战策,他眼中露出几分不满——此策虽精妙,却少了几分锐气,难以乘势取胜。张述轻轻一叹,自入秦以来,他便与范雎屡次在战略上分歧甚多,彼此观念截然不同。范雎重谋而缓进,尤善隐忍,偏偏在如此紧张战局之下,他仍力主稳守围城,不急于攻破。张述却认为应趁敌不稳,迅速攻入,以破敌胆。
一念至此,他当即收敛神情,拂袖而出。雨滴滴落在他头顶的黑色斗笠上,斜斜打湿了肩上的墨色轻披。他踏步至白起帐外,恰逢白起侍卫迎上,见礼道:“白将军恰在帐内议事,张大人请进。”
张述入得帐中,白起正立于地图前,神色凝重,眉宇间透出一股凌厉之气。他的眼睛像沉寂的深潭,透出刀锋般的冷意,显然也在为战局的胶着而烦忧。张述拱手拜道:“白将军,眼下邯郸一战,范相公的计策虽有其妙处,然在下以为,若一味谨慎守持,恐难一举而下。还望将军速攻,以尽兵锋之锐。”
白起沉吟片刻,语气低沉:“张述所言,确有几分道理。然范相公已发下密令,命我暂缓攻势,以待时机。”白起眉间微蹙,他虽一向信任张述,然范雎之命已下,若违之,恐难免落人口实。两人相对而立,彼此眼神中皆透出一丝无奈。
张述亦知此行不易,语气更加凝重:“将军可知,邯郸城中粮草不支,城内军民皆疲惫不堪,此时攻下,胜算极大。若稍迟延,恐援兵至,此战再难速决。”他言辞恳切,尽是为战局的忧虑。
白起侧头望向他,双眼如铁,目中微微波动,似是在斟酌。他长叹一声道:“范相公一向筹谋甚广,若违其计恐成掣肘,然若张述所言非虚,此战再拖,的确有风险。”他眼中隐有怒火,手指在地图上重重一按,似有斩断犹豫的决意。
正在此时,帐外忽传来低沉的脚步声,片刻后一名传令官疾步而入,俯身禀道:“范相公遣使来报,请将军即刻前往相府议事。”
白起闻言眉头深锁,沉默片刻,对张述道:“张述,今夜我往见范相公。你且暂归营帐,待我回帐再议。”
张述心中一沉,这范雎似有所觉,暗中调动,竟是如此巧妙。他拱手领命,行礼告退,然离开白起帐外之时,他心中隐隐生出不安之感,似有一张无形之网向他徐徐逼近。
他低首疾行,心中暗自揣测范雎之意。范雎行事一向深沉,处事滴水不漏,而此刻遣使相邀,定非寻常议事。张述面色沉凝,忽然眼角微挑,瞥见暗影中有一抹黑影闪过,似有无数暗卫潜伏,隐隐向其包围而来。张述心下一凛,未曾多想,已然加快步伐,迅速穿行于雨中,借夜色掩身而去。
然,未行数步,忽听得四周轻风袭来,刹那间剑影如雾,数道黑影从四面八方围聚而来。张述心头微惊,抬眸之间,只见为首一人低喝道:“张述!奉范相公之命,今日便是你的折戟之日!”言毕,手中剑芒直取其心。
张述冷笑一声,见势迅捷向后退去,双袖一挥,袖中暗藏的匕首闪电般甩出,直取那黑影双目。对方措手不及,顿时一声惨叫,捂住眼睛踉跄而退。
张述借机飞身跃起,轻盈翻身避过侧后方袭来之剑,目光冷峻如霜,反手一刀直划向敌人的脖颈,敌人猝不及防,被一刀斩断气息,踉跄倒地。张述暗暗咬牙,心知此番为范雎之伏,若不速逃,势必身陷绝境。
他足下轻点,踏着湿滑的青石道迅捷而行,身形如鹰,矫健而轻灵,转瞬间已然摆脱了数名追兵。雨声愈发急促,仿若天地齐鸣,为这场暗夜杀戮增添几分肃杀之气。
然,方才喘息片刻,便闻得身后脚步声再度逼近,张述回头一望,只见数十黑衣人已将退路尽数封死,刀光闪动,寒芒凛冽。他眸中露出一抹决然之色,心知此行凶险,唯有拼死一搏。
“范雎!你果然不甘于我的存在,竟设此毒计!”张述冷喝一声,话音未落,手中长剑已然出鞘,剑气如风,化为一道银光横扫而出,将两名敌人逼退。他双目精光闪烁,内心沉稳如铁,即便身陷重围,亦未显半分惧色。
追兵见他神勇无比,个个心生怯意,然仍依范雎之命,步步逼近,欲将他困死。张述冷然道:“既然你们无心生路,我便成全尔等!”言罢剑走如雷,瞬时如风卷残云,将敌人打得阵脚大乱,四下逃散。
然而,正当张述破开重围,眼见得前方已是一片荒林之时,忽闻耳畔传来范雎冰冷的声音:“张述,今日你逃不出我的手掌。”
张述霍然转身,见范雎正立于暗影中,面无表情,眼中却藏着浓浓的冷意。范雎轻轻拍手,四周埋伏的黑衣人闻声而动,手持利器,悄无声息地包围而来。
张述面色微凝,双目直视范雎,沉声道:“范相,秦国大业未竟,你便如此相逼,意欲为何?”
范雎冷冷一笑:“张述,秦国军中虽容异见,然你之野心过甚,谋事自专,今日我便替白将军扫除隐患。”他抬手示意,黑衣人如潮水般向张述涌来。
张述心中怒火熊熊,口中冷喝一声,提剑迎战,与敌人缠斗数合,逐渐寻得一线生机。他瞅准空隙,疾步一跃,冲出重围,趁着夜色急速向秦营奔去,身后只余范雎冷冷注视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