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层的大舱房原本应该是某个大人物的卧室,尽管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但是仍然依稀可见它曾经的样貌,房间里甚至还摆着一个鎏金大床,床上躺着一尾眉眼含愁的红发小人鱼。
这尾小人鱼有着天使一样的容貌,她的嘴唇像花瓣一样娇嫩,双眸明亮的像是全世界最美丽的宝石,无力耷拉在床边的大尾巴是晶莹剔透的银色,但此刻这条本应该是上帝最得意作品的漂亮尾巴上溃烂了一个极其可怕的大洞。
人鱼尾上的大洞被密密麻麻的黑色梦鱼填满,甚至已经看不到一点血肉,那周围的血肉也爬满了贪婪啃食的梦鱼,一边大口吞吃一边排出更多的鱼卵,实在趴不下的梦鱼才被串联成线,顺着窗户游到外面。
小人鱼的失神的看着和颜秋一起进来的人鱼们,惊叫出声:“你们是来救我的吗,我的同族!”
不过她很快发现了异常,原本鲜活起来的表情恢复了那副死气沉沉的忧愁样:“不,不对,你们不是我的同族......你们只是跟它们长得一样。”
小人鱼沮丧的低下了头,像对以前来的其他游客那样,机械的重复着一样的内容:“来访者,这艘船的东西随便你带走,但是我希望你出去之后能找人来救救我,或是寻找我的同族,把消息带给他们......我受了很严重的伤,我被这地方困住了......”
说着,这尾美丽的小人鱼垂头哽咽起来,成串的泪珠滚落,化成不规则的莹润珍珠。
她拜托了很多来到这里的人,可是除了源源不断想要来搬走宝藏的人,根本没有人来救她,哥哥也没有来......
卡莉斯塔捂着脸伤心的低泣,她的眼睛因为总是哭泣而变得有些不好了,原本丰富的生命力也顺着尾巴上的大洞流失,这尾美丽至极的红发小人鱼哭起来的样子很让人动容。
尾巴上的伤口已经不是她自己能控制的了,这些可怕的小怪物只会蛊惑每一个进来的人,鲜少有人类能扛得住它们的诱惑,为一条受伤濒死的人鱼停留,它们的力量因为吸收了她的血肉而越来越强大。
人类是一群贪婪的生物,他们会被宝藏吸引过来,却永远不能带着它们走出去。
卡莉斯塔很快就对这个人类也不抱希望了,没有人能救她,没有人......一想到自己这个昔日被整片海洋宠爱的人鱼公主竟然会悄无声息的,以这种方式死去,她就越发绝望而痛苦。
梦鱼们因为她的情绪不稳而变得躁动起来,它们又发现了颜秋这个生人的气息,很快就汇聚成一个巨大的黑色鱼球,张大了嘴巴,试图将颜秋“吃”下去。
可是它们很快就发现自己的算盘打空了,这个人类周围升起了一层淡淡的金光,这层金光变成了最坚固的防御将她保护在里面。
这个人类.....居然有着纯白无瑕的灵魂,她的心底没有任何欲望......一点都没有!
梦鱼们对颜秋下不了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带着金光一步步走向人鱼公主,在她栖身的床边停下。
卡莉斯塔流着泪,看到一只戴着黑手套的纤细的手伸到她脸跟前,接住了一粒最圆的珍珠。
颜秋轻声安慰她:“别哭了,我会带你出去的。”
这句话让卡莉斯塔的眼泪流的更凶了,她用尽全身力气抬起纤细白嫩的手臂,用一双盈盈水眸看着颜秋,后者犹豫了一下,靠近。
小人鱼用手臂环着颜秋的脖子,埋在她肩头轻声抽泣:“你为什么不早点来?已经晚了......我活不成了......为什么不是你早点来......”
颜秋叹了口气,她从来没想到这个神秘危险的污染区里会是这样一幅场景,域主难道就是面前这个哭包小人鱼吗?她伤心成这样,怎么能把前因后果交代清楚呢?
卡莉斯塔见这个人类不跟自己说话了,赶紧抬头看看她是不是被梦鱼控制了,然后就对上女孩儿平静漆黑的眸子。
颜秋嘴笨,不太会安慰人,只好用手轻轻拍拍抱着自己的小人鱼的背,问:“别哭了,我要怎么治好你?”
卡莉斯塔大概也真的是哭多了哭够了,慢慢恢复理智,红着眼眶委屈的控诉:“你看到我的尾巴吗?我就是被这种黑色的鱼攻击了,它一直在吃我。”
颜秋看到了,她原本以为梦鱼是一种寄生在脑袋里的污染物,没想到是由人鱼公主尾巴上的伤口逸散出的。
“我叫卡莉斯塔,你叫什么名字?”卡莉斯塔难过的说:“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我觉得我活不了多久了,这东西吃了我快六个月,你是唯一一个能清醒着和我说话的人类。”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来。”
颜秋小心的查看她的伤口,一时间还真有点无处下手。
她回答了卡莉斯塔的问题,犹豫了一下:“或许我可以试试。”
任何有血有肉的生物疗这种伤口无非都是同一个流程,先把被寄生虫啃坏的肉剃干净,把这些梦鱼全都杀死,然后再让伤口的新肉慢慢长出来。
但是如果能这样,人鱼公主自己难道没试过吗?
颜秋一问,她还真没试过,卡莉斯塔说她的尾巴里长了一个很大的梦鱼,它一钻进去就无论如何都拔不出来了,除非是剔骨挖肉。
但是鱼尾本就是人鱼最重要的地方,受到伤害之后比其他地方疼千百倍,更何况是剔骨挖肉,她一直对自己下不去手,于是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这些饱食了一个拥有着强大精神力的人鱼血肉的梦鱼们,承载着卡莉斯塔希望有人来的梦想,不断蛊惑岸上的人下海,然后有去无回。
原来这就是无终海污染区的始末。
听完真相的颜秋心情十分复杂。
“好了,你也别哭了,”颜秋拿出那把沈肆留下来的寒冰匕首,在人鱼美丽的尾巴上比划了一下:“我帮你。”
舍不得下手是吧,那就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