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台之上，光幕之中，却是与外面截然不同一副景象。

与外面一片焦土，土中半掩着残缺神像的颓唐景象不同。光幕之中，春意盎然，抬眼望去满眼春色，生机勃勃。

一片春色之中，一个身穿青绿轻衫的清瘦老头，坐在一面黑石城墙之上，手边一盆淡红色未名花，似与这老人并肩而坐一般。远处的群群青山之中，新芽初绿却在这朵淡红色未名花面前黯然失色。

两人猛然出现在这清瘦老人身后，那老人仿佛没有察觉一般，自顾自的静坐着，就连一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的鸿，都在细细打量着眼前这清瘦老人。

罗小二看着静坐在黑石城墙之上的清瘦老人，似乎有种错觉，眼前这个老人似乎只是石头村口的一个闭着眼睛，倚着身后的古树昏昏欲睡的老头，摇摇欲坠，似乎如同风中烛火一般，下一刻就要熄灭。

就站在这么一个老头身后，心中的不安之感却是前所未有的，就算面对着守着传送阵的魁梧老人，罗小二的不安之感都没有如此强烈。这无关面前之人是否有敌意，仅仅是面对自己绝无可能匹敌的陌生人之时的不安。

“今天对面山上新开了七十二朵花。”清瘦老人对着身旁的那盆未名花温柔说道，随后用左手将其轻轻捧起，缓缓站起来。

看到此刻这位老人眼中流转的温柔，罗小二一瞬间都恍惚了，在所有的传奇故事中，这种级别的强者都是断情绝爱的，眼中是无视众生的冷漠。而在眼前这个老人的眼中，罗小二看到了真真切切的情感。

“我在这里等你们很久了。”清瘦老人左手捧着未名花，走到罗小二面前，淡淡笑着说道。

罗小二正出神呢，清瘦老人突然看着他们开口说话，罗小二回过神来，几乎下意识的问道：“等我们？”

“正是。”

清瘦老人笑着右手拂袖一甩，黑石城墙之下穆然出现无数虚影。清瘦老人也出现其中，他身旁站着的正是罗小二他们之前遇见的那位魁梧老人，他们两人临风而立，身后就是罗小二脚下的黑石城。

“在下余归舟，正是你们所说的古神墓的墓主。一缕游魂守在这里，已经数万年了。就是为了等你们。”清瘦老人转头看着黑石城外的重重虚影，笑着说道。

“人随沙岸向江村，余亦乘舟归故门。前辈乘舟是想归何处故门。”罗小二听出了余归舟名字中的言外之意，直截了当的开口问道。

“故门早已经不在了，一缕游魂等到今日你们来，也不过不想无数老友的努力化为泡影。”余归舟轻叹一声，缓缓说道。

“等我们？为何是我们？”罗小二刚想开口问，鸿就忍不住率先开口问了。

“因为他。就是因为他，你们才能走到这里，而选择你们两个，是因为你们两个走在一起了。”余归舟猛然回头，右手指向罗小二。

看到是因为自己，罗小二瞬间有些不知所措了。这一路上都是鸿在带路，罗小二几乎可以说可有可无。而此刻余归舟却说是因为自己，他们才能走到这里。

“看完这些，你们也许就能解开许多疑惑了。”

余归舟再次甩动衣袖，城墙之下的无数虚影开始动了起来。

“这是一个俗套的故事，一群年轻人反抗诸神统治的故事。”余归舟望着底下往日自己的样子，有些出神的低喃道。

在余归舟喃喃的声音中，城外余归舟虚影的身后出现许多和他年纪相仿的年轻人，个个言笑肆意，神采飞扬。

罗小二一眼便认出了这些人，正是外面所看到的那些神像，纵然神像残缺，身上的神韵却骗不了人。

余归舟似乎看到罗小二眼中的惊讶，有些感慨的说道：“这些人啊，都是死在了这一场大战中，只留下我和外面那个老头的一缕残魂，还有那些残缺的神像。”

“大战？”罗小二有些疑惑的喃喃道，面前之人可是古神境，能和他大战的也必然是古神境之上的强者。而如此亘古未有的一场大战，却无人知晓。

余归舟却不再说话，而是转头看向那些虚影，就连鸿似乎都感受到什么非同一般的气息一般，双目凝重的看向那些虚影中。

那虚影中，余归舟与身后众人齐齐望向苍穹之上，似乎在等待什么一般。

“诸神！这里乃是道外天，要么退去，要么下来一战，休想让我们朝着你们这些虚妄的神朝拜！”那虚影中的余归舟，指着云巅之上怒骂道。

只见那余归舟一言落罢，天穹之上云层翻涌，赤日苍穹之中仿佛破开一道缝隙一般。

缕缕霞光之中，缓缓现出九位身披圣洁之光，不染凡尘之人，霞光之下看不清他们的面容，但在罗小二心中却忍不住用一个字形容他们——“神！”

“余归舟，你得证神位，为何还留恋于这些凡民之中？还想僻出一片道外天！”

霞光之下，看不清是九位中哪位开口说话，只听大道梵音滚滚，大地震动，江河截流，似乎都在畏惧说话之人的愤怒。

虚影之中的余归舟轻蔑一笑，无视苍穹之上的九人，转而看向震动的山河，带着一丝怒气，缓缓说道：“道不同，做不到断情绝欲，也不想在那穹顶之上，玩弄世人命途，也不想被你们把弄命途，因此有了这道外天。”

道外天！

提起这个名字之时，看着自己创建一片天地崩塌就在一瞬之间，余归舟的怒火愈盛。

“余归舟！跟他们说这么多干什么！将他们拉下云端就是了！”余归舟身旁年轻时的魁梧老人怒吼着，冲向云端。

他们身后，那些年轻人也同样冲向云端，脸上带着决绝的表情。

苍穹之上，落下一片霞光，那些年轻人便如同一阵烟尘一般消散了，可就最后一刻他们脸上依旧没有丝毫惧色。

蚍蜉撼大树，可敬其心！

虚影之中，余归舟转头看向黑石城墙，目光撞上虚影之外的罗小二。

随后手提一柄长枪，也同样冲上了云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