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阵低沉咆哮从喷吐腥气的虎嘴里发出,长长白虎须颤动着,猛虎再度围绕众人游弋!
兴许是方才,那飞戟让它感受到威胁,这畜生变得愈发谨慎,却也不肯轻易放过这群伤它之人!
梁广双手持矛,掌心全是汗水,蹑着脚步与面前猛兽对峙!
这畜生可比林子里那头豹子强壮凶猛得多!
也不知景阳冈那三碗酒有何神效,竟让武二郎有勇气面对这凶残畜生!
他有信心打得过武二郎,可面对一头货真价实的猛虎,却也肝颤腿软!
身后传来苻融喊叫声:“那少郎!你可当心些,这畜生盯上你啦!”
梁广嘴角微抽,用得着你来提醒?
要不是为了救你,傻子才愿意招惹这畜生!
梁广浑身紧绷,有种强烈预感,这畜生下一次袭击对象,一定是他!
苻融见赶来十余甲士,搏杀猛虎的几率又增大不少,中气十足地大吼:
“寅兽再凶也是头畜生!诸位将士莫怕,擒杀此兽,人人赐爵赏金!”
公国卫士和屯骑营甲士俱是振奋,众人跟在梁广身后,慢慢散开呈扇形,将这猛虎一点点围拢!
“崔侍郎安好否?”苻融对瘫坐在地的崔宏问道,有些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
崔宏面皮颤颤,勉强挤出一丝笑。
苻融伸手去拔那斜插入地的长戟,无论怎么用力都拔不出来!
“嘶~这少郎好神力呀!”
苻融大惊,扭头问二人:“方才他说自己隶属屯骑营,叫什么来着?”
崔宏神情痴怔,还未回过神。
慕容绍咽咽唾沫:“回君侯,此子乃是屯骑营参军,梁广!”
“嗯?”
苻融一愣,脸色微变,喃喃低语:“原来就是他......”
苻融回头紧盯着场中,那直面猛虎的持矛少郎,目瞳闪烁古怪......
“嗷~”
一声震人心魄的虎啸乍响!
猛虎果然率先扑向梁广!
梁广紧握铁矛前端猛地刺出,猛虎张嘴欲咬,却被矛刃划破虎嘴!
剧痛激发其凶性,猛虎刚一落地又直身扑来,虎掌露出锋利爪牙,似要将眼前猎物摁翻!
梁广抓住时机猛抡铁矛,矛杆当头砸下,狠狠击中猛虎前额!
猛虎吃痛惨嚎,摔翻打了个滚,两眼一片血红,虎鼻滴落鲜血!
中尉郭褒大吼一声,率众举刀刺枪,往猛虎身上一通招呼,还真就砍中几刀,捅伤虎臀!
猛虎连续咆哮,有些慌乱似的四处奔突,从一阵长枪短刀劈刺下冲出一条生路,冲进风沙中逃窜而去!
梁广长长松口气,跑了也好,困兽之斗,不搭上几条命,只怕杀不了这畜生。
郭褒和一众甲士也是如释重负,这可比与敌人厮杀来得紧张。
苻融一屁股跌坐下,方才一身冷汗,此刻放松心神,风沙一吹,冷得他直哆嗦。
崔宏在慕容绍搀扶下站起身,仰天长舒一口气。
所有人,都在为这次劫后余生赶到庆幸。
“阳平国中尉郭褒,感谢梁参军相救!”
郭褒率一众公国卫士,主动上前见礼。
一众卫士皆是满脸崇敬地望着梁广,方才他单人独力打伤猛虎,这才有后续众人合力击退凶兽!
那一刺一击,看似简单,实则是勇气和出手决心、时机把握以及力量的体现!
都是经年老卒,自然看得出,这少郎勇武绝伦!
方才对付猛虎那几招,若是用在人身上,任尔精壮凶猛也死得透彻!
郭褒一脸感激,今日若无这少郎赶到,他们这些人能否活命都还两说。
忽地,郭褒笑脸僵住。
梁广这个名字越想越耳熟,猛然回想起,此子不正是那个梁氏僮奴子?
前些日,他到梁府做客,还听侄女婿梁闰,谈及此子是如何背弃宗族、忤逆主人的......
梁广道了声客气,见郭褒神情有异常,便知他认出自己。
郭褒是郭元君郭娘子亲叔叔,这层关系,李方早就打听到。
苻融下了车舆,双脚落地,踩稳坚实地面,才让他彻底放松下来。
“阳平国侍郎崔宏,拜谢梁参军救命之恩!”
崔宏声音都有些哽咽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不久之前,他距离葬身虎口有多近!
“不敢!方才情势紧急,冒犯处还请崔侍郎多多包涵!”梁广忙道。
那一戟掷出,若是稍有偏差,不等猛虎将崔宏撕碎,就得先被戟刃戳个窟窿!
换作小心眼之人,只怕不会念他恩情,反倒会记恨在心。
比如某少君......
“玄伯喜得麟儿不久,有福运傍身,岂会折在一禽兽口下?”苻融很乐观地笑了起来。
崔宏仍旧笑容勉强,再度对着梁广揖礼。
慕容绍神色复杂,拱手道了句谢。
不管怎么说,这梁广及时赶到,的确化解了一场危局。
“郭中尉派人去附近弄辆车,顺便看看可还有其他落单之人。
其余卫士外围警戒,玄伯和慕容大夫在此歇息一会,梁参军随孤来!”
苻融手一挥吩咐下去,众僚属各自行事。
梁广放下铁矛,跟随苻融往旁边不远处走去。
四下已无六耳,苻融打量着他。
梁广微微躬身,垂眼肃立作恭敬状。
苻融见他这副模样,忽地道:“莫非左仆射已向你透露,要取慕容垂脑袋之人,是孤?”
梁广揖礼:“回君侯,权公并未明说,只是略加点拨,好让仆安心!”
苻融失笑:“怎么,若背后之人不是我,这趟差事,你还不接了?”
梁广眉目恭顺:“左仆射对仆有提携之恩,仆感恩在怀!
可唯有君侯,能赐予仆前程富贵!”
苻融目露异色,笑骂一声:“左仆射说的没错,你这小奴果然滑头!”
梁广抬起眼皮一瞟,苻融并无怒色,心中稍安。
“说说吧,结果如何?今日变故太多,想来没能得手?”
“回君侯,自仆四人入林......”梁广低声讲述一遍。
苻融负手听着,不时询问细节。
“......这么说,还是叫那老儿侥幸逃得一命?”
苻融拧紧眉头,显然对此结果不满意。
梁广心里惴惴。
好一会,苻融才长叹口气:“也罢,库勾小儿舍命救父,西苑沙暴又来得这般突然,或许,这便是天意!
慕容垂,命不该绝啊!”
苻融望着一片昏黄天色,久久不语。
错过这一次,再想除掉那老儿只怕就难了。
苻融回过神,看了眼梁广:“你没做错什么,此番救护及时,立有大功!”
梁广揖礼:“君侯总揆军政,身兼社稷之重,冥冥中自有神明庇护!仆也是托君侯洪福!”
苻融笑道:“在孤面前不必说这些阿谀之言!
孤用人,向来赏功罚过,此番你无过有功,自然该赏!”
顿了顿,他道:“暂且回屯骑营,过两日入府见我!”
“仆拜谢君侯!”梁广强捺心中激动。
苻融深深看他眼,微不可觉地点点头,折身而去。
梁广攥紧拳头,深吸几口气,压下心中翻涌激悦。
今日这场变故,对于别人而言,或许是一场天大祸事。
对他而言,却是天大幸事!
梁广亦步亦趋地跟在苻融身后。
忽地,心中徒生警觉!
他猛然回头,远处石坎下,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他狐疑打量四周,空旷无人,只有越来越弱的风沙呜呜低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