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一旁的王丘峰主也稍稍侧目,“这位师弟倒是年轻,难得。
更重要的是还有一颗为山为宗之心,实在当奖。
过几日我上告老祖,为李师弟求道赏赐。”
这话一出,众人皆惊羡不已,他们甚少得见老祖,有些长老至今也只目睹过一面,只认得面容而已,至于赏赐那是更不敢想的。
李元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行礼道:“谢过峰主!”
王丘含笑示意,然后又往人群中看过去,道:“仲脉的也站出来罢。”
此言一出,人群中又走出来了三位长老,都是年纪偏大的。
到这里就凑齐了六位,他也不再言语。
陈观知道这事不能一峰独受,于是也道:“丁长老、朴长老,辛苦二位了!”
被点到名字的两位长老心底大骂,但也不敢当众表现出什么不满之色。
哪怕陈观这峰主之位没坐多久,可毕竟是山门内台面上地位最高的二人之一。
今日也就王丘亲自到场镇住了这些长老,否则定然少不了一番争吵。
最苦的一个差事分配完了,余下的便好分配许多,一个个指派下去,有人脉得峰主青睐的自然是好差事,没人脉的那就老老实实领了任务做。
分完长老们的事情,那就是哪个部门做哪些事情,如秘堂要扩招人手,种养灵米和看守灵矿挖取的弟子、以及各部各堂都算进去了。
最后则是通传弟子们,以后的庶务是一月一轮,一年要做六个月庶务,只有六個月的修炼时间了。
他们当然知道这一举措必定会让弟子们怨声载道,可无人能反对。
李元给自己的弟子谋了个砍伐灵木的差事,这活只忙碌几个月,且有不少油水可捞。
看在他自愿为宗门效力的份上,陈观自然不会不同意他的这一点请求。
大会结束后,结界散去,在众弟子羡慕敬畏的目光中,众长老各自散了。
底层的弟子们却不知各位长老也有他们的苦楚辛酸。
李元回到了自己洞府,略做收拾一番,第二日就来到了地火室前。
有弟子恭敬的候着,两名执事弟子躬身道:“见过长老。”
“你们是被分配来的火工童子?”
李元扫了二人一眼,也知道是俩苦命的人。
“回长老,正是!弟子楼应。”
“弟子艾浚!”
“既然你俩来得早,那就跟着我吧。我是长老李元,你们应该略有耳闻吧。
我虽是个不拘小节之人,却也不会对懒惰怠工之人有好脸色。跟我进去吧,认真做事便可。”
李元叮嘱了二人几句,便在前头先走了。
这二人一听李元的名字,眼神有些微妙,却也不敢多言。因为在此之前,李元是山门普通弟子心中的楷模榜样,可经过昨日那一事,让众弟子心中对他的评价大跌,甚至大胆造谣说他离开了百阙塔执事榜倒数第一,又成了长老榜的倒数第一。
但至于有没有所谓的长老榜,他们是不清楚的。
对此,李元也丝毫不以为意,因为他确实是又成了长老榜的倒数第一。
进入地火室内,李元盘算了下灵材,然后对二人道:“艾浚,你去守炉当火工童子,楼应,你来收取杂物散落的灵材。
不得私藏灵物,所得灵材一律交于我手上,归还山门。记住了吗?现在是非常时期,不得再像以前了。”
二人听了心中虽然不满,可还是只能应声。这就是地位权力的不同。
于是李元起火温炉后,就开始一具具的炼制起傀儡了。
由于在万木界内炼制过数十具傀儡,他的手艺已经炉火纯青,炼制甲木乙木二傀自然是手到擒来。
甚至每一具傀儡上他都小心谨慎的私省了些灵材,不是精通傀儡炼制之法的修士根本发现不出异样。
地火室里烈火熊熊,八间火室同样如此,日夜不息的炼制着一具具傀儡。
灵峰上各部弟子也都行色匆匆,祁峰弟子也是忙碌不停,整个祁灵门犹如一座工厂高速运转起来。
不止如此,整个广元山脉四家势力,铜山王氏、清河徐氏以及清风阁同样为凑齐上宗纳贡的灵物奔走忙碌。
不止如此,南绝大陆上的百余家宗门氏族都因为纳贡之期将近,纷纷压榨起底层弟子当作劳动力一般驱使。
而各方势力为了凑齐灵物不惜手段,烧杀抢掠,毫不手软,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
玲珑派也是一副金佛坐殿不动如山的态度,只要没人来玲珑派申冤诉罪,他们自然不会有人多管闲事。
因为被烧杀抢掠过的势力多半是凑不齐所需灵物的,既然不能提供足够多的灵物,那便没有存在的意义。
地火室内,李元不急不缓的炼制着傀儡,火工弟子来回换了几批,都直说这位李长老是真的一心为山门,日夜不息的炼制着傀儡。
而几个月后的某一日傍晚,有弟子敲响了地火室的门。
“李长老,峰主特召。”
李元听到这话,也停下炼制傀儡,吩咐好火工弟子看护火炉,就起身来到了灵峰内堂。
“见过峰主!”
站在台上的陈观笑道:“李师弟,炼傀多日,辛苦了。”
“哪里。能为山门效一分力,师弟也愿意。”李元谦顺的回道。
“哈哈哈,不错。”陈观大笑了一声,道:“老祖在临池峰上等你。
快去吧。”
“什么?老祖?”李元的内心狠狠跳动了下,“敢问是哪位老祖?”
“不必紧张,是王老祖。”陈观笑道:“老祖如今喜爱俊才,李师弟如此年轻,又一心为山门,老祖定然喜欢。”
“是!峰主。”
李元只能硬着头皮向临池峰赶去。
临池峰位于山中偏西南方,峰高两百丈余,下面有一池,是山门种植的一处灵药园,守卫森严,阵法强固,弟子鲜来这里生怕被误认为是偷盗之辈。
此刻天边暮色沉沉,落日已没群山之中,东边已经有浅白色月牙显迹,远处不时传来一两声鸦鸣,夏风迎迎,吹动了李元的衣袍。
他在山顶抬头看了眼,山崖边的一棵银杏树下,坐着一道身影,正望着西方日暮处。
李元快步上前,恭敬的行礼拜下:“弟子李元,拜见老祖!”
“过来吧。”
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语气中透露着一丝不加遮掩的疲惫。
“你修道至今,已多少岁了?”
老道并未侧过头来,李元也只敢站在老者身后三步之外,恭声道:“弟子修道四十七载,至今已有五十九岁。”
“不错。当年老夫也不过如此了。”老道带着一丝轻笑转过身来,这位祁灵门的老祖竟然是位独眼且满面皱纹的老者,若非神通不显,几乎和一个凡间老人并无区别。
“弟子惶恐,弟子远不及老祖万一。”
李元忙跪地请罪。
“呵呵,不必紧张。”老者笑着伸手摆了两下,“坐下吧。”
李元只能乖乖坐下,不敢不从。
“鸣儿的事,我略有耳闻。你不必往心里去,他这孩子,心是好的。你也不用在意,这事过去便过去了。”
“弟子不敢,云鸣师弟实力高强,是弟子技不如人,输得心服口服。”
“哈哈,是吗?”老者饶有兴趣的笑问:“可你身上灵韵不凡,想来是有上品法器的。若真对上,云鸣可没有上品法器,顶多与你不分上下。”
“弟子有罪!”李元心中一惊,忙要起身谢罪,毕竟这种事情可大可小的。
“不用担心。”老者伸手拍在了他的肩膀上,按下他,仅剩下的一只独眼浑浊且被皱纹挤压得余下一条缝。“你既是祁灵门的弟子,伱的机缘便是独属于你一人。”
李元有些受宠若惊的拱手回:“是,老祖。”
“这面护心镜,是我早年得山门长辈所赐。有护体防灾之效,真修之下皆有效果。就算是我这个做长辈的给你的见面礼吧。”
老者递来一面巴掌大小的古铜镜,笑眯眯的看着他。
“这……弟子受之有愧。”李元有些不知该不该收。
“未来的祁灵门是属于你们的,守护好这道历经数千年传下来的道统,是祁灵门人每一位弟子的职责。
你若认你是祁灵门弟子,那便收下。”
老者只说了一句话,李元就不得不小心翼翼的接过,收了起来。
“你看,那日落之处,是大西源。”老者笑着站起身来,伸手指着太阳落下的最后一丝余晖,鬓间杂乱的几缕白发飘动着,“南绝岛之西,是虚无缥缈的天宗废墟埋葬之处。
孩子,若有一日你功成名就,替我去看一看那里。”
李元听的心头震惊,却又不敢确定老祖所言是玩笑还是真心托付。不过,他当然是毫不犹豫的答应道:“是,弟子若有一日有机会定去看一看那大西源。”
“甚好。”老者点点头,“山门内灵资有缺,只怕不能给你太多助力。
你既择独行,作为长者,便送你几言。
受人之辱,不动于色。察人之过。不扬于人。觉人之诈,不愤于人。藏器于身,待时而动。欲成大树,莫与草争。将军有剑,不斩苍蝇。欲为苍鹰,勿与鸟争。”
李元闻此一言,心中恍若有种被看穿的感觉,却还是镇定道:“老祖所言,弟子谨记于心。”
“去吧。”
独眼老者笑着挥手示意他离去。
李元忙行礼应声,随后告退。
走到半路,他忍不住回过头去看,山边的天穹已经黑沉,银杏树在风中吹得哗哗作响,四下无人,入夜了。
他的心头有些阴霾,无论老祖抱着何种心思来劝告他,目前的一切表明都不是一种好兆头。
总归是有事情要发生的,自己唯有谨慎才能活得更久。
想到这里他拿出储物袋里的小铜镜,只见略微模糊昏黄的镜面上浮现出四个大字。
“毋逆上命”
“上命?哪个上命?”
李元心头沉重,回到了地火室,继续他的炼傀任务。
地火室里的火煞对长久待在其中的修士有极大伤害,不过对于李元来说,他体内法力刚好能化解地火之煞,不惧这种火煞影响修为。
他之所以接下这苦累的差事,也是有多重考虑的。第一自然是安稳,且不用和许多人打交道。
第二就是好处,这里面废弃的灵材灵料积攒下来,足够他用来炼制上百具傀儡了。
第三则是用来磨练法力,夯实基础。
第四个则是防患于未然。如今累些没什么,他接下了这苦差事,下次若再有什么分派危险的地方,李元也有了拒绝的底气和理由。
一个擅长炼制傀儡且实力低弱的长老,最大发挥作用的地方肯定是地火室,而不是战场。
当然这个只是他自己的猜想。因为前不久李元看到了古长老登记在册的弟子名录,这些年祁峰并没有多收多少弟子,毕竟都是一族一姓之中择选,每次招收弟子的数量都是固定的。
可灵峰如今已有三百余人,逼近四百人大关了。要知道祁峰也不过两百出头的人,如今已是近六百人的大宗门规模了。
招收弟子可不是越多越好,所以祁灵门这种遵守古法的宗门,每多养一个弟子付出的灵资可不其他宗门多出许多。
若是弟子招收太多,就是对宗门灵资、底蕴的负担,拖累山门发展。
但祁灵门目前仍旧没有停下招收弟子的想法,他已经听许多长老抱怨灵米灵石都消耗太甚了。
这就说明,养兵必为备战。
当然李元希望自己的猜想是错的,毕竟一旦修仙界发生大战,那影响范围可就十分广大了,势必会影响到李元安定的修行环境。
寒来暑往,转眼又过了三年多,祁灵门上下总算是从这种高压状态下解放出来,恢复了两月一轮的庶务,弟子们纷纷喜出望外。
而李元也带着满满的收获,从地火室中离开,回到了自己的小院里清修。
这一日夜里,正在静室内修炼的李元忽然停下运功,警戒的看向阵法光幕外。
只见寒月下,一道黑影鬼鬼祟祟的靠近李元所在院落,然后放下一张纸信,见书信被投入了门前的石盒里,他转身便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