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宝丹听得吴指北话里的贬损,于是问道:“听吴爷爷的口气,应是识得那锻刀之人?”
吴指北点头,也不藏着掖着,说道:“一个不成器的徒弟罢了,打从我这儿学艺开始就是个心术不正的,从来只知道东抄西转,不懂脚踏实地,朽木难雕,后来被我打发走了,去给人家当了养士。”
杨宝丹一脸惊讶,“竟是吴爷爷的徒弟?”
吴指北摆摆手,“早不是了,现在只是只躲躲藏藏的臭老鼠罢了,就是拿着从我这边学去的一招半式技艺去欺世盗名,鬻鸡为凤,诶,多说了膈应,快别提了。”
早在外头候着的顾游适时送上两副碗筷,不待吴指北摆手,便自觉退去。
吴指北给自己倒上一碗十洲春,笑道:“别干聊啊,吃着喝着。”
许定波还有些拘束,杨宝丹却是已经看向碟里只有半只的烧鹅。
对半的烧鹅理所当然也只有一只腿。
杨宝丹毫不客气,就要伸筷子,却是被吴指北后发先至,伸手抢走。
吴指北计较道:“你这大馋丫头,自家摆酒席,还没吃够?”
杨宝丹笑道:“谁叫您面子大请不动呢?你要是大驾光临,席面上这么多菜,还不怕够吃的?”
吴指北摆摆手,“不了不了,席面上净是些来敬酒的,吃得不自在。”
杨宝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揶揄笑道:“那我就不敬您了,不过午席我确实没吃几口,还是和吴爷爷抢着吃最香。”
吴指北宠溺一笑,用嘴咬住鹅腿,又是伸手取了一只大翅递了过去,含糊道:“吃吧,也算个小鹅腿。”
杨宝丹搁下筷子,用手把着吃了起来,同时还有些关切地问:“鹅肉是发物,您老人家能吃得消吗?”
吴指北摇头道:“吃得了,我向来百无禁忌的。”
杨宝丹摇摇头,“您都一百零八了,还是悠着点吧。”
杨宝丹虽是关心吴指北,但更多是怕他活不到与何肆的三年之约。
万一吴爷爷撒手人寰了,水生他还来不来了?
吴指北美美小饮一口十洲春,笑道:“其实我没有一百零八,假的,我今年才九十八。”
“啊?”杨宝丹呆住。
许定波也是稍显错愕。
杨宝丹语气略带失望道,“原来你不是人瑞啊?”
吴指北满不在乎道:“再过两年不就是了?”
杨宝丹耸了耸鼻子,“吴爷爷你不实诚,岁数还作假呐?”
吴指北解释道:“之前乾平皇帝的时候,他那还活着老子不是要办千叟宴嘛?我岁数还差些,但是县里就我一个寿昌的,你知道的,当时不就兴天人感应那一套吗?长寿就是福泽,就是祥瑞之兆,没办法啊,贺县出不了人,怕被上头做文章追责,就找到了我,给多报了十年。之后么,我就是个登记在册的耆老了,如今九十八岁,却成了一百零八的人瑞,你说可笑不?”
“原来还有这么回事情啊。”杨宝丹点点头,只觉惊奇。
吴指北看着一只翅根吃许久的杨宝丹,眸光深深,意味深长道:“丫头,你最近瘦得太过了,得注意点儿。”
杨宝丹点了点头,轻声道:“我知道的,谢谢吴爷爷关心。”
吴指北却是语重心长道:“别不当回事情,我看气虚得厉害,恰好我这铁匠铺阳气足,你倒是可以常来坐坐。”
杨宝丹满口答应。
“今日不是来看我的吧?”吴指北又笑眯眯问道。
杨宝丹当然只是来找许定波的,希望他回京的时候帮自己带封信给何肆,却是有些故作幽怨道:“吴爷爷没良心了不是?不看你难道看顾游啊?”
吴指北眉头一扬,“那感情好啊,顾游为人老实,年纪也不大,我打算再考校两年就开始传他手艺了,你们倒是可以多走动些。”
杨宝丹脸色微红,半嗔半笑道:“吴爷爷,打住,我已有水生了,您可别动什么歪心思。”
许定波听闻杨宝丹之言,略微疑惑,水生是谁?
杨氏镖局少东家起初不是与何肆感情甚笃的吗?
怎么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
也是,今年中秋,杨宝丹与赵老落宿在定远镖局,何肆当夜上门,他就看出何肆与杨宝丹之间有些别扭,至少是与杨宝丹身后的赵老有些龃龉不合……
许定波心中一番找补,很快就自圆其说。
毕竟何肆人死已矣,往生也快两个月了,这位少东家能再生欢喜也是心境豁达,就是这般走出情伤的时间似乎有些快了。
不过许定波到底是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断不会因此多嘴多舌。
吴指北呵呵一笑,“我就是随口一说,可没有乱点鸳鸯谱的意思,你这丫头才瘦下来,就当自己国色天香了?那个被你从水里捞起来的瞎眼小子啊,我看他不咋地,一身歪门邪道的,你俩纯属王八看绿豆。”
杨宝丹却是忽然没声响了,低垂着头,也不与吴指北做争辩。
吴指北见状,自觉失言,有些尴尬,心中却是纳闷,以前这丫头没有这般敏感易伤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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