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肆客人少,上菜就快,炒肝包子都是现成的,白氏很快端了出来,轻声道:“慢用。”
何肆点头致意,又是开口道:“婶子,汪先生最近有来过您这茶肆吗?就是那个衣服破破烂烂的,有些邋遢的汉子,您见过的。”
“是他啊!记得,记得。”白氏捣头如蒜。
她当然记着他,当初自家男人被抓后,这位其貌不扬好似奇人异士的先生就宽慰过她,“不用担心,你家那口子很快就会全须全尾地回来。”
结果果然成真了,虽然被敲诈了许多银子,又吃了些苦头,但好在没缺胳膊少腿。
白氏感激这位连先生,连仪銮卫都对他必恭必敬,自己这小庙,哪能不好好供着,茶肆重开之后他几乎日日都来,不是因为自家东西便宜管饱,而是她不收他钱。
白氏说道:“汪先生这会儿估计还在睡觉呢,晚点可能就来了,我们家他常来的。”
何肆想起自己每次见到闻汪先生,似乎都是日上三竿,他对着白氏点了点头,道了声谢。
何肆低头擓了一勺炒肝,又是吸溜了一大口。
还是一如既往的味道,稀稠得当、不坨不澥。
再是伸手拿了一个热乎乎的大肉包,他不是拿着樱桃小嘴一口咬不到馅的主儿,三口就吃完了一个包子。
炒肝最怕有异味,特别是肠子收拾不干净的“脏器味儿”。
所以挑剔的吃主儿,冬夏两季不喝炒肝,何肆已经可以不饮不食了,却是这几口久违的吃食入腹,五脏庙好像传来了欢欣鼓舞之意。
何肆一口一口吃着,吃完也没有离去,给自己倒了碗还有余温的茶水,等着那可能会来的汪先生。
直到卯正,茶肆的生意好了些,白氏上来收拾了桌子,何肆有些赧颜。
他都没付钱,本就不好意思占座,加之他又配着两把刀,没人敢来拼桌。
“婶子,汪先生今天是不来了吗?”
白氏摇摇头,“不知道啊,时辰也不早了,平时他也该来了。”
何肆想了想,说道:“那我就先走了,要是他什么时候来了,劳烦您和他说一声,就说何肆想请他去二荤铺撮一顿,时间他定。”
白氏点了点头,何肆却是有些心虚,自己刚刚在茶肆赊欠了一顿吃食,这会儿还要拉人家的老主顾去二荤铺吃饭,实在是有些蹬鼻子上脸了。
但这本来就是说好的事情,何肆已经拖欠许久了,况且他还有许多事情想要请教汪先生。
何肆就此离去,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去到螺钿坊,焚衣街。
有偈颂言:“四月十五日结,七月十五日解。”
在佛教中,这段时间是安居月,僧众都关在寺庙中修行,直到今日解禁,称为自恣日,也叫欢喜日。
今天同样是崇佛的母亲齐柔的生日,印象中母亲很少会过生日,刘公公说母亲的眼睛在年前就能看见了。
母亲说过,想照一下镜子,看看自己老了没。
何肆将这话记在心里,便想着买一面铜镜给母亲,何肆昨日回家,在焚衣街一家首饰铺看到了几块光可鉴人的铜镜。
凑巧的是,何肆刚走,汪灵潜就还是那把深衣穿成百衲衣的邋遢打扮,大摇大摆地走入了茶肆。
就落座他刚刚坐的位置。
感受着屁股上传来的温热,汪灵潜面色一变,“他娘的,我这是和哪个倒霉蛋屁股贴屁股了?”
白氏很快前来招呼,看见了汪灵潜,面带尊敬,同时也没忘了把何肆交代的事情向汪灵潜说了。
汪灵潜闻言点了点头,面带笑意,“他终于是回来了啊?不错不错。”
听说何肆前脚刚走的消息,汪灵潜又问道:“他等了多久?”
白氏想了想,“大概半个时辰吧。”
汪灵潜一瘪嘴,不满道:“还是这么没耐性。”
白氏又笑道:“您说巧不巧,他刚刚就坐在您这位置上。”
这下轮到汪灵潜面色微变了,想起自己刚刚说的倒霉蛋,他自言自语道:“坏了,别是一语成谶啊!”
汪灵潜赶忙“呸呸呸”了几声。
他不是不懂避谶的小孩子了,自然不能童言无忌,人言有灵,很多时候就是这般祸从口出的。
……
何肆来到焚衣街,好在他身上的血迹早干透了,在皂衣上不太看得出来,否则这一路佩刀招摇,就更加引人注目了。
何肆先去了成衣铺,买了一身差不多的皂衣。
何肆换上新衣,将领口向上提了提,遮住那结痂都快脱落,却是依旧狰狞的刀口,留疤是肯定了,何肆又是和掌柜买了一条丝绢巾帕,母亲的眼睛还不能见光,总不能叫她一直缠那纱布吧?
当他从小小的牛皋囊中掏出一张五十两密押的庄票,掌柜的却是愣住了。
越兴钱庄?京城有这么一家票号吗?
越兴票号的密押是“白蚁元来少,青蚨亦未迟”。
这一张“少迟”的张票,便是可以在江南七道大多票号兑换雪花纹银五十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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