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译又问道:“那位和你一起出来的聂客卿呢?”
何肆摇摇头,“不知道啊,在印合山上,我们走散了。”
这是真话,可是罗译却瞬间想到了那个和自己分头追寻响马的百户尧正,也是这一走就没了身形,他在仪銮司中和温头素不对付,现在的结局嘛,不难猜,只能心照不宣了。
罗译脑中顿时蹦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这乔家堡供奉不会就死在何肆手中了吧?
这话当然不会问出口,只是他看向何肆的目光又多了一分忌惮,何肆乐得不说话,两人倒也相安无事到了乔家堡。
时值午后,堡内倒是有许多人,一路穿过各家院子,回到大宗主院的别院客房。
才刚歇脚不久,来了位稀客,乔家堡老家主,乔远生的父亲乔幽谷。
何肆只在席面上见过他两次,人老了,不管家中事务多年,这次抛头露面接待宾客,一天一次,倒也足够彰显热情好客了。
罗译少不了与其一番虚与委蛇,却是并不觉得麻烦,这老人身上有着真商贾的精明与富气,老说话,慈不带兵,义不从商。
这是个颇有心机的老家伙,倒是一把年纪了,却能稳住个伪五品,但罗译估摸着自己就能把他打死。
一番客套寒暄之后,乔幽谷表明心意,笑道:“罗总旗,你们一行方才走得匆忙,老朽都没反应过来,可是遇到了什么要紧之事?虽然现在问已经有些马后炮的嫌疑了,但不知老朽可有效劳之处?”
“乔老家主有心了,没什么大事。”罗译先是连连道谢,然后睁着眼睛说瞎话道,“就是这两日乔家招待太好,我们吃的油水太足了,今日我路过马房看到马儿都长膘了,随口和温头说了一嘴,他这才临时起意,想着出去遛遛马,倒是雷厉风行惯了,让你担心了。”
乔幽谷连连临头,虽然对于罗译的说辞一个字都没相信,却是不妨碍他赔笑脸。
在动用了不少关系,确定那一份敕谕不日就到后,乔幽谷也是怀着无法违抗那就彻底当狗的决心。
前脚还要重修前朝的三清观,后脚就货与大离朝廷任其驱策,太损名节了,可就算被这座江湖所不齿又何妨?
反正江湖从来都薄幸而健忘,至少离朝史书上会记载,乔家支持朝廷进剿有功,只要乔家付出可以承受的代价换来一个崛起,那日后的江湖,阿谀奉承之人又会如同过江之鲫,人的影,树的名,三人成虎,众口铄金。
有的是人不求回报为乔家堡镀金!
所以乔幽谷的姿态放得极低,即便这些仪銮卫现在要在他脸上吐唾沫,他也会唾面自干,甚至甘之如饴。
乔幽谷来到此处,当然也知道那个新入乔家堡却被儿子乔远生礼遇有加的客卿聂军不要见了,却是并不着急出声询问,就静待后续吧,该回来的总会回来的,回不来的,那正好装聋作哑。
家中出了内奸这事,他心里早有猜测,现在是事关家族荣辱成败的关键时刻,他也是为了维护家族稳定才不得已出头重新掌权,乔家六房都是他的子女,手心手背都是肉,暗中调查不会停止,但表面上也需要一场收锣罢鼓了。
如果那位聂军不回来了,那就委屈他吞了这盆脏水吧,也算物尽其用,不枉费幺儿乔远生这两个月的礼贤下士。
要是他回来,那就真是时也命也了,怪不得自己,王宁虎还有一个不会违背自己意愿的儿子乔远生都会出手,清理门户,甚至那心中有鬼之人,只会最为积极,到时候内奸是谁也就一目了然了,却也过去了这桩腌臜事,替死鬼有了,既往不咎,以后家中还是一团和气,幺儿有了把柄,也好敲打众人。
乔幽谷又是一番客套之后,这才离去。
而他前脚刚走,乔远生又至,这父子俩像是商量好了一样,错开了时间和来路,都没有打照面。
乔远生也是长袖善舞之人,却是在进门后直接开门见山,对着何肆问道:“何少侠,听闻消息,我家客卿聂军是和你一起出去的,敢问聂军现在人在何处?”
何肆摇摇头,“不知道。”
乔远生又问道:“那他来找你是为何事啊?”
何肆如实道:“和我切磋了一下,他的本领不错,然后我们就相约去十二崮斫营了。”
他这不算假话,顶多稍有隐瞒罢了。
“斫营?”乔远生闻言眉头微皱。
何肆点了点头,“我们去了附近的印合山,大概杀了五十几个马匪,还杀了两个入品武人。”
乔远生微微瞠目,“据我所知,那印合山上一共就只有两个入品武人,包括方浩的妹妹方俏,你们连她都杀了?”
“没有。”何肆的回答干脆利落,却是没有解释的意思。
乔远生一时语塞,很快又是问道:“那聂军可是受伤了?”
何肆摇头,“他没事。”
乔远生眉头更皱,问道:“那他为何不与何少侠一同归来?”
一旁的罗译有些不乐意了,从进门开始到现在,乔远生一句好话没说,倒是连珠箭一样问了一大串问题,花花轿子人抬人,相比之下,罗译还是更喜欢虚与委蛇,况且这几日的接触下来,这个乔家堡主是个人精,又不是不懂人情世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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