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义从递来一张两石的牛角大弓。
陈祖炎接过弓箭,也不下马,只是双腿牢牢夹住马腹,左手稳稳托住牛角大弓,搭上雕翎杨木的鈚箭,两手运劲,将一张二百来斤的硬弓拉了开来,无丝毫颤动。
能实操两石弓,一定也能单臂开三石弓,这位越王世子殿下,倒是入了品的。
陈祖炎左臂微挪,瞄准了海东青的项颈。
一位白马义瞪了一眼身旁递出弓箭的袍泽,当即大喊道:“殿下不可!那是仪銮卫的……”
他话未说完,陈祖炎的右手已然松开。
弓若满月弯,箭如流星去。
还未曾有官职品级只是世袭罔替的越王世子便对着那位新帝的心头好,已经册封武散阶级正五品信武将军射出了箭。
么凤低头一看,待要闪避,箭杆已从颈对穿而过。这一箭只蹭下它几根羽毛,劲力未衰,接着飞了出去。
陈祖炎一脸阴沉,只怪是被手下这一声大喊惊失了准头,实际上心知肚明,本来也射不准。
温玉勇已经一马当先,白马义从散开道来,作请君入瓮之态。
一行九骑都是入品武人,温玉勇更是五品偏长的小宗师,何惧三百义从?
在越州之地,都调动这股训练有素的精锐的额,屈指可数,温玉勇到时要看看,新帝登基之后指挥仪銮司的第一次南下任务,有谁人敢吃了熊心豹子胆阻拦?
居然还敢对着那未来的翀举侯大不敬?真是茅坑里提灯——找屎!
温玉勇当即一声蕴含气机地大吼,“仪銮司办案!谁人敢拦?”
陈祖炎嗤笑道:“仪銮司,好大的官威啊。”
温玉勇再三打量眼前之人,终于是面色微变,翻身下马,单膝跪地。
仪銮司百户,忠武校尉温玉勇见过越王世子殿下。
“哦?你认得我?”
“见过世子殿下的画像。”温玉勇直接起身,都没等陈祖炎点头受礼。
温玉勇能认识陈祖炎并不奇怪,毕竟每个藩王可以配备的三个护卫之中,都安插有不少的仪銮卫暗桩,他曾经也是暗桩出身,只不过是和李嗣冲一起,安插在府凉道的项王陈垄项手下。
陈祖炎收敛笑容,这个小小的百户,有点倨傲啊,明知自己的身份还敢如此无礼,莫非真有公务在身?
什么公务需要仪銮卫秘密跨道而行?莫非是皇命?
陈祖炎想起了自己刚才的一箭射雕,若真如此,那可足够被大做文章了,回去之后老爹又要唧唧歪歪了,麻烦……
陈祖炎再一看眼仪銮司九人,除了为首这个温玉勇有些看不透,顶天是个五品,其他都是六品力斗境界。
也是一份不容小觑的力量了,自己身边这群无脑的三百白马义从,看似瓮中捉鳖,实际倒叫自己直面凶险,无处可逃了。
呵,一群些没经过战事的庸兵,也就只能跟着自己打打猎了。
若非自己身边还有两位四品大宗师在,遇到今天的局面,的确是欠缺些支撑他的从容不迫的底气。
陈祖炎心想,“要不把他们都杀了?”
反正这里是越州,毁尸灭迹不留痕迹就好,神不知鬼不觉的,至于天上的那盘桓着的对自己眼神不善的海东青,它又不会说话,放走了就放走了,真要斩尽杀绝,也就是宋老一记飞枪的事情。
陈祖炎如此想着,眼神中已经没有了计较温玉勇的失礼,只是温和一笑道:“温百户,你们一行是从京城来的?”
温玉勇点头,“正是。”
陈祖炎问道:“可是有公务在身啊?”
温玉勇又是抱拳,不卑不亢道:“皇命在身,不便多言,还望殿下恕罪。”
陈祖炎眼中闪过一缕精芒,却是笑道:“那便不打扰了,公务要紧。”
温玉勇抬头一看,却见那只么凤没有半点离去的意思,只是不断盘旋,甚至几次做出俯冲姿态,显然是极通人性,已经记恨上了刚刚挽弓射箭的陈祖炎了。
陈祖炎一挥手,白马义从当即让出道来。
身后八个仪銮司入品高手都是看向温玉勇,只等他上马。
温玉勇无奈,头顶么凤不走,自己一行人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啊?
忽然,温玉勇注意到陈祖炎身边那个穿着异样红衣僧袍的和尚,忽然皱眉,流露出一些怀疑神色,又是有些不可置信。
多年前温玉勇曾在关外道一次夜斫敌营的行动中,被敌人活捉,打断了全身二十几块骨头。
最后被丢弃在冰冻三尺的冰河之上,任其冻毙。
本该必死的温玉勇为一路过的僧人所救,当时被风雪迷蒙双眼的温玉勇已经看不出来人是何样貌了。
说是相救其实不然,僧人只为他续了一段护住心脉的气机,便不带一丝垂怜地离去,直到李嗣冲前来,只叫他多了几天刻骨铭心的恶寒,温玉勇当时心中想着,还不如叫自己早死早超生。
温玉勇嘴唇颤抖,问道:“是您吗?”
他不是因为激动或者感怀,而是想起了那已经刻在骨子里的严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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