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儿……萍儿……”
王家适寝之中,复者王翀拿着朱芳生前的衣服,一手执领,一手执腰,面向北方幽冥世界,拉长声音高呼死朱芳的表字,这是招魂。并非真能叫魂归来兮,只是个做给活人的一种宽慰罢了。
反复多次杜鹃啼血般地哀嚎,侍女从魂不守舍的老爷手中接过夫人的衣服,替夫人更衣。
杨宝丹被那一声声招魂给吵醒,从一张千工拔步床上醒来,荣旺客栈天字号房中虽然也是设有雅致的拔步床,但就怕货比货,不冠以千工二字,便是云泥之别。
杨宝丹这一觉睡得极其香甜,此刻还有些迷蒙,用手腕揉着眼窝,呢喃道:“我这是在哪里?”
坐在一边无声无息的何肆忽然回答:“晋陵县知县王翀家。”
杨宝丹被那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才反应过来是何肆,“水生!”
“睡得还好吧。”
杨宝丹扫视了一下四周环境,是一间雅静的客房,“我们怎么在这里?”
何肆简明扼要,解释道:“昨夜那死于季白常手下的女子名为朱芳,是宁升府朱家三房二小姐,而王翀县太爷就是朱家三房的姑爷,咱们与凶嫌有过接触,自然是要配合缉捕歹人。”
杨宝丹又问,“我怎么来的?”
何肆回答,“我抱着来的,我看你睡得香,就没叫醒你。”
杨宝丹面色微红,暗骂自己是个不争气的瞌睡虫,那等紧要关头都睡得着,旋即才想起自己不是睡着了,而是被眼前这个可恶的朱水生给打晕的。
杨宝丹心中的一点旖旎烟消云散,没好气道:“我睡了多久了?”
“不久,也就几个时辰。”
杨宝丹甩开别样情绪,问道:“咱们现在的处境还好吧?”
何肆点点头,“自然,我们现在应该算是朱家的座上宾客吧,不过被管家交代了,不要乱逛,因为府上正在筹办丧事。”
杨宝丹不留情面道:“可不就是说被软禁了吗?”
何肆赧笑,“也可以这么理解,但是相对自由,而且知府孙桐大人保证过,此案由他亲审,最多留我们三日。”
“当真?”杨宝丹有些欣喜,这绝对是比预料之中的情形要好上太多了。
何肆却没有这般如释重负,三日时间,变数太大了。
何肆已是知道了知府孙桐大人派人送出了讣闻,王知县伤心欲绝,不能提笔,就连另附的详述死者生平的哀启都是由他人代笔,随讣闻分送。
讣闻一至南都宁升府,朱家岂会无人前来吊唁?
之后事情如何走向,就不得而知了,何肆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心绪不宁。
杨宝丹后知后觉,惊诧道:“等等,知府大人?哪来的知府?”
何肆解释道:“他是王翀的连桥,朱芳的姐夫。”
杨宝丹憨傻却不是真傻,也是咂摸出些别样的味道:“该不会要拿我们堵朱家的嘴吧?”
何肆宽慰道:“不要自己吓自己。”
“这可如何是好?”杨宝丹却是鳃鳃过虑,她没料到死的那个女子有这么大的来头。
“走一步看一步呗。”何肆一摊手,至少面上了无忧虑。
反正驻守的一百卫兵在王家之外,何肆倒是没有太过惊慌,真到紧要关头,大不了‘吃不了,兜着走’呗。
杨宝丹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她一手按住这不争气的肚皮,心烦意冗。
何肆笑了,“还能觉着饿,看来并不到食不下咽的地步。”
杨宝丹又羞又有愤,“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啊。”
何肆却道:“我以前不爱笑,最近才笑容多些。”
杨宝丹倏然想起何肆刚刚到杨氏镖局的时候,身上确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和冷漠。
杨宝丹嘟囔道:“明明年纪比我还小,装作那般老成寡言做什么……”
何肆在心中说道,“严格来说,我已经十九岁了。”
无色界中无所有处的五年苦修才是最剥落人性的,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轻易地深陷血食之祸。
只是这一切的心性剥落,却在遇见杨宝丹之后,在极短的时间内好转许多。
她的天真烂漫、幼稚淳朴、活泼天机,好像润物无声,春风风人,夏雨雨人。
何肆指了指桌案上的几道精致小点,有两人份,“王家送来的早点,不知道有没有毒。”
杨宝丹白了他一眼,“合着你一口没吃,是等着我给你试毒啊。”
何肆摇摇头,“和你说过的,我可以不饮不食。”
“是辟谷吗?”
“差不多,是除秽魄的妙用。”
“我可以学吗?”杨宝丹此话一出,瞬间就后悔了,若是人生无美食相伴,短短数十年,似乎做人的乐趣都减少了大半。
何肆干脆摇头,“不行。”
“哼!小气鬼,不学就不学。”杨宝丹看着桌案上的荷叶包美人、鸡头米甜粥还有蟹粉小笼包,有些心动,“你别危言耸听啊,不会真有毒吧?”
何肆如实道:“不知道,害人性命的毒药总是不会有的,但一些软经散之类的散气之药不好说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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