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从意在自尽前没有犹豫过，她只是看到海上的景色，莫名生出了心悸的感觉。

这感觉驱使着她割破了手腕，内心没有一点害怕。

她隐约觉得，这是“逃离”的方式。

在天地陷入一片黑暗之前，她见到了为她而来的人们。

他们的脸很模糊，可是感情却那么浓烈，像是要把她灼伤了，她感觉自己冰冷的躯体被纳入了温暖中。

她很想睁开眼跟他们说一句“还会再见的”，但失血的速度太快，她已然没有丝毫气力了。

眼皮上仿佛挂了两个铅块，重重的压下，压下，而后便再也看不见了。

*

自从记事起，她的名字就叫做十三，无亲无故，生活在一个很大的基地里，身边都是同龄的小孩。

体能训练、格斗技巧、武器使用、情报收集……这些都是她每天必学的课程。

再长大一些，她就跟随其他人去执行任务，从旁学习并协助。

十几年的光阴仿佛一眨眼就过去了，她成为了组织里最年轻的杀手之一，她开始自己外出执行任务，经历过生死，也得到过褒贬不一的评价。

最终慢慢爬到了如今的位置。

和她一起长大的人大部分都死去了。

十三是这一批里最优秀的，她深谙杀手的职业素养，是一把在黑暗中无往不利的尖刀。

“醒了？你说你怎么好端端的昏倒了呢？”

好像经历了一场冗长而又光怪陆离的梦一样，再睁开眼又回到了那种古板无波的生活。

十三一时之间怔住了。

“没事儿吧？”十九在她眼前挥了挥手，而后摸了一下她的额头，“也没发烧啊，怎么不理人呢……我去叫医生过来。”

医务室的门被轻轻关上，十三从床上坐起来，对着虚空发起了呆。

那场梦……是真实的吗？

虽然记不清梦里有什么了，但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捏住了，让她不能喘息，不能呼救，犹如被溺死的人一般，成为天光下唯一的暗淡。

“呃——”

十三攥紧手心，努力平复着心脏处突如其来的疼痛。

“这是怎么了？”

十九带着医生返回，几个人快速来到她床边给她检查。

她面色苍白，血色尽退，弓着腰似乎在忍受极大的痛苦，医生的问话被她全然无视了，他们只能先帮她打了止痛，然后再一一检查过去。

药效生效之时，她的心脏一空，似乎是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尖锐的耳鸣在她脑中回响，打断了她深究的想法。

“她怎么样了？”十九问。

“暂时没事了。”医生叹了口气，两簇眉毛纠在了一起，“她的身体并没有什么问题，或许是心理因素导致的昏迷和疼痛。”

从医务室离开后，十三被转到了心理诊疗室。

中途十九接了个紧急任务先走了，所以等十三再醒来就只看见一个心理医生在她面前。

医生是个四十岁上下的女性，朝她温和的笑了笑：“有力气坐起来吗？如果需要我帮忙就点点头。”

十三摇了摇头，从床上转到了她旁边的椅子上。

“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没有。”耳畔传来的嗓音让她愣了一下，但不过片刻又回过了神，继续说着，“我感觉还好。”

医生微微一笑。

诊疗结束，十三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马上跑去洗手间照镜子，摸着自己的脸好半天都没有放下。

这是她十七八岁时的容颜，很年轻。

可是她眼前恍惚出现了另一张更成熟坚韧的面庞。

……那也是她。

应该是梦里的她。

想到这，十三的心脏又开始疼痛，像是有一股无名的力量在阻止她想起什么。

痛到快晕厥时，她面前的镜子突然碎了，无数碎片向她飞来，每一片都映着她的身影。

在废墟中行走、和未知生物对话、被人围追堵截……还有一闪而过的欢笑和流泪。

她从未见过那些模样的自己。

“呼——呼——”

十三尽力睁大眼睛去看，但还是徒劳。

她倒在了地上。

这是她今天第三次昏迷。

零七一回到基地就听说了，急忙朝医务室跑去，那里已经有另一个人守着了。

“医生怎么说？”零七去看了看她的状态，确认平稳才松了口气。

“医生说没事。”零五顿了一下，“我看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组织里的医生当然是顶尖的，但未必什么疑难杂症都见过。

她怀疑十三得了什么罕见病。

零七也有同样的想法，“我去见boss，请她去找其他医生来看看。”

“零三已经去过了。”零五叫住了他，起身把门关上，“会有医生来的。”

她的音量很低，零七瞬间意会：“什么医生？”

“精神科医生。”

“呵……她觉得十三有精神病？”

零五心平气和道：“‘排除所有身体原因，只有心理或精神疾病的可能。’这是医生的原话。”

“是那个心理医生吧？”零七凉薄一笑，“经她诊断能有什么正常人。”

“不可否认，人家的确是这方面的精英，说不定看出了什么，当然只能向老板如实报告。”零五面无表情，眼底却含着淡淡的讽意。

“如实……也对，干我们这一行的，不发疯已经是正常了。”看着病床上昏迷不醒的人，零七掩下复杂的神情。

至少身体上确实检查不出任何问题，所以十三很快就醒了，看见两个人坐在她床头，她心里一紧。

“你们怎么来了，我没有受伤。”

“你最远都不要让我们操心。”零七点了点她的额头，含笑道，“毕竟不是小孩了对不对。”

十三捂住被戳到的地方，乖乖地点了点头：“我会小心的。”

零五站了起来：“既然你醒了，我就去忙了。”

“好。”她应完，转而看向另一个人，“我已经没事了，你也回去吧。”

零七嗯了一声：“要记住，万事小心，安全很重要。”

这句话十三听听就算了，她总不能为了安全不顾任务，反正瞒住不让他们知道就行。

于是她乖巧答应：“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