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摄人心魄的战鼓声愈发急促,配合着似是无边无际的黑色人影,城头上苦苦支撑的官兵们纷纷面露绝望之色。
这些"不着寸缕"的永宁狼兵莫不是自地狱中走出来的魔神一般,居然如此悍不畏死?
他们仗着城池之便,好不容易用巨石和滚木等"守城利器"重新抢回的些许主动权,瞬间便被城外的狼兵夺了回去。
那"梁王"奢崇明究竟有何等魔力,居然令如此之多的狼兵为其前仆后继,将生死置之度外。
要知晓,就连同样号称"悍不畏死"的辽镇建奴也会因为战事不利而停滞不前呐!
近乎于下意识的,气喘吁吁的四川总兵林兆鼎便是举目朝着外间望去,却不曾发现了令他此生难忘的一幕。
不知何时,城外血腥狼藉的战场中竟是出现了十余辆张牙舞爪的"盾车",且左右两侧还有数百名身披重甲的狼兵,手中分别抬着瞧上去颇为简陋的云梯。
若是战事开始之初,这些行动迟缓的庞然大物自是称不上什么威胁,只需火炮两三轮齐射,便可令其化为灰烬。
但现在,这些盾车和攻城云梯就像是一道催命符,直接砸向了四川总兵林兆鼎,令其满脸绝望。
"长枪手!"
就在城头上一片死寂,甚至连精疲力尽的弓弩手们都是下意识停住了手中动作,任由城外狼兵向上攀爬的时候,左布政使朱燮元沉稳有力的声音在众人的耳畔旁炸响。
"长枪手,列阵迎敌!"生死存亡之际,出身将门世家的四川总兵林兆鼎最先自失神的状态中醒转过来,赶忙招呼着身旁满脸绝望的将士们。
"列阵迎敌!"闻听耳畔旁响起的呼喝声,手臂早已发酸的弓弩手们下意识的回应着,并侧身将城垛的位置让了出来,交由后方身躯同样在微微颤抖的长枪手们。
无需身旁的将校做声,这些视死如归的长枪手们也清楚自己待会面临的局面以及身上承担的责任。
该拼命了!
此时此刻,纵然是早已瘫软在地,迟迟不发一语的文官们也知晓,退无可退的官兵们即将展开最为血腥的肉搏战。
"众将士,本官与尔等同在!"不多时,朱燮元略有些沙哑的声音便在诸多将士的耳畔旁响起,其炯炯有神的目光仍在死死盯着城外呼啸而至的狼兵精锐。
"成都雄起!"
铺天盖地的喊杀声中,不知是谁率先以歇斯底里的怒吼回应着朱燮元,并就此打破了城头上死寂的气氛。
他们,还没有败呐!
...
...
"都让开,都让开!"
血肉横飞的正面战场,数百名夷人精锐躲在盾车之后,一路上横冲直撞,终是抵达了成都府外。
望着眼前唾手可得的城池,本是龟缩在阵亡袍泽尸首后的永宁狼兵们顿时鱼贯而出,也顾不上身旁将校气急败坏的怒骂声,随意寻了一架云梯,便是手脚并用的向上攀爬。
他们夷人内部可没有那般多规矩,比的就是谁胆子更大,谁运气更好,谁的功劳最大...
如有有人能够率先一步登上成都城头,将那面早已被浸染了鲜血的日月军旗砍倒,必将得到梁王的重赏!
"哼,找死!"
望着眼前已是踩在云梯之上,手脚并用向上攀爬的"袍泽",诸多来不及反应的夷人精锐们纷纷面露鄙夷之色,嘴角满是讥讽。
就算城头上的官兵们被己方弓弩手压制的不敢露头,但也不会坐视有人夺城而无动于衷。
估计下一秒,巨石滚木便要倾斜而下,将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夷人砸为肉泥。
见过逞凶斗狠的,没见过主动送死的。
但令在场绝大多数狼兵没有料到的是,他们想象中的巨石滚木并未于高耸的城头坠落,甚至就连原本密集如雨的箭矢也是消失不见。
就在他们愣神的功夫,便有十余名狼兵在众目睽睽之下,纵身跳到了成都城头。
只可惜碍于城垛所隔,他们瞧不清楚城楼上的具体情况。
呼。
望着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本是做好了以命相搏的夷人精锐们先是一滞,随即便振臂高呼。
在他们永宁狼兵的逼迫下,本就勉强维系的官兵们终是不堪重负,临阵脱逃了!
一念至此,在场的永宁狼兵愈发亢奋,赶忙将其余的云梯架起,迫不及待的向上攀爬。
虽说"先登之功"已然被刚刚那群幸运儿夺走了,但这成都府在传闻中遍地是黄金,他们焉能落于人后?
说不定靠着这次机遇,他们日后便能像族中高高在上的老爷们一般,也娶几个皮肤娇嫩白皙的汉人娘子。
想到这里,这些狼兵们的呼吸便是一促,下意识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只求能够尽快杀入遍地黄金的成都府,寻些汉人娘子,一起快活快活。
怀揣着各式各样的心情,这些眼神狂热永宁狼兵们便是手脚并用的向上攀爬,甚至为了抢夺登上云梯的名额,居然还有人刀兵相向,血溅当场,着实引发了一番骚乱。
只是令这些夷人狼兵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当他们终于在身后袍泽嫉妒的眼神中率先登上了成都城头之后,映入眼帘的并非是官兵们慌不择路的背影,也不是空荡荡的城楼。
相反,出现在他们眼前的,赫然便是一道由官兵组成的"人墙",数杆明晃晃的长枪径自朝着自己刺来。
噗!
还不待他们思考,伴随着金属刺入肉体的声音响起,浓郁的血雾便是升腾而起,一股钻心的疼痛由胸腔处传来,旋即便遍布全身,而原本滚烫的热血也在迅速变冷。
官兵使诈!
咕噜..
有悍勇的夷人狼兵想在临死之前给身后的袍泽示警,却不曾想只能于喉咙深处发出不知所谓的咕咕声。
下一秒,数杆长枪同时离开身体,这些生机迅速流失的永宁狼兵再也无法维系摇摇欲坠的身体,只能无力的向后栽倒于血泊之中,狰狞的脸庞上充斥着浓浓的不甘。
或许在临死之前,他们仍是没有想明白,本应弃城而逃的官兵们为何依旧死战不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