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守备一心为国,本官深感佩服,但还是要以身体为重呐,日后切记不要这般操劳了,"气势恢宏的守备府邸内,特意换上了一身崭新官服的泸州知州一脸语重心长的朝着眼前躺在床榻上的"白守备"叮嘱道。
"咳咳,有劳大人挂怀了,"听闻耳畔旁响起的关切声,本是躺在病榻上,颇有些"气若游丝"的守备武将缓缓睁开了眼睛,满脸感激的朝着眼前的文官点了点头。
"哎,这是哪里的话!"
"你我同朝为官,自是要守望相助,"闻言,泸州知州赶忙摆了摆手,并耐着性子,与眼前其貌不扬的武将多寒暄了几句,直至其面露"痛楚",方才拱手起身告退。
半晌,直到府中下人前来回禀,声称知州大人已然出府,本是一脸病态的守备武将顿时睁开了眼睛,大步行至不远处的案牍,盯着刚刚中年知州拎过来的几味药材,冷笑道:"呸,抠抠搜搜的酸儒!"
对于身前武将明显"逾越",蔑视泸州知州的举动,官厅内的下人们皆是没有露出半点异色,好似早已习以为常。
"老爷,这酸儒好端端的突然来府上探视,怕不是发现了什么吧?"就在中年武将盯着不远处窗柩,微微有些失神的时候,一道忧心忡忡的声音便在其耳畔响起。
放眼望去,说话之人乃是他府上的"大管家",自幼与他一同长大。
"哼,那又如何?!"
"晚了!"
因为在场之人皆是心腹,兼之心中酝酿多年的计划已是一触即发,白守备也不再遮遮掩掩,并不自觉提高了些许声音。
"家中的事,可安排妥当?!"眼瞅着眼前的"大管家"仍是面露惊忧之色,正值壮年的"白守备"便一脸凶狠的追问道。
事已至此,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还请老爷放心,几位夫人已是带着少爷和小姐们,以及府中的细软成功抵达成都府,如今这泸州城中就剩下咱们这些人啦。"
多年以来的积压,令心事重重的"大管家"完全不敢违背眼前武将的意愿,赶忙规规矩矩的回禀道。
"好,城门那边我已是打点过了,尔等尽快收拾,半炷香之后随本将出城!"轻轻摆手,屏退了在场的下人们之后,身材魁梧的白守备便是自顾自的行至窗柩旁,脸上的表情很是狰狞。
外人皆传他白家乃是这泸州城的"地头蛇",但却少有人知晓,他白家与永宁奢氏数代联姻,双方的关系早已密不可分。
对于"永宁奢氏"近些时日调兵遣将的举动,他更是早有耳闻。
但面对着来势汹汹的"永宁奢氏",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及时抽身",前往成都府"示警"。
反正今夜过后,泸州城便将被付之一炬,他大可将失守的责任全部推到刚刚的酸儒身上。
届时,他便可摇身一变,化身早已察觉到永宁奢氏或有不臣之心,但却遭受泸州知州打压的"忠臣良将"。
至于此前为何瞒而不报,白守备自然也有着属于自己的私心。
如若永宁奢氏最终落得一个兵败身亡的下场,那他还是大明朝世袭罔替的守备武将;但若是永宁奢氏于西南站稳脚跟,那他凭借着"弃城而逃"的举动,便可坐享"从龙之功"。
对于其中的利弊得失,白守备早已权衡多年。
...
...
夜色已深。
灯火通明的知州衙门中,微醺过后,已是有着三分醉意的中年知州端起酒盅,朝着眼前的幕僚师爷举杯示意:"若非你提醒及时,本官危矣呐!"
在中年知州的怀中,还半躺着一名身材窈窕的妙龄女子,此时其姣好的面容上满是惊惶之色,眼眸深处还噙着几滴晶莹。
若是有今日陪同知州大人一同登上城头的随从在此,便会一眼认出,眼前这楚楚可怜的女子,便是今日早些时候令知州大人目不转睛之人。
闻听耳畔旁响起的夸赞声,同样是面色涨红的幕僚赶忙举杯回应:"大人谬赞了,这都是小人的本分。"
虽说城中守备武将乃是真的感染风寒,并非"弄虚作假",但经过他的一番"吓唬"之后,一向神经大条的知州大人也是意识到了处境的艰险,并亲自手写了几封书信,派遣快马向成都巡抚衙门"示警"。
对于虎视眈眈的"永宁奢氏",单以名存实亡的泸州卫可是有些不太够看,泸州必须效仿那叙州知府洪承畴,多招募些兵丁,方才具备一丝还手之力。
想到这里,脸色涨红的中年知州便是冷哼一声,不自觉望向叙州所在的方向,眼中的鄙夷之色更甚。
不愧是贪生怕死的"京官"呐,这走马上任的第一件事便是招募兵丁,加强城防,这是有多怕死呐!
"依你之见,本官日后的仕途,该当如何啊.."酒过三巡之后,眼看着气氛烘托的差不多了,双眼迷离的中年知州便是朝着眼前的心腹幕僚询问道。
自从二十余年前,他进士及第,并外放为官的时候,眼前这幕僚便是跟在他的身旁,替他出谋划策,二人之间的关系既是主仆,又是好友。
"回禀大人,"事关自身的"荣华富贵",中年幕僚自是不敢含糊,稍作沉吟之后,便打算起身回禀,只是未等他将涌至喉咙处的话语讲出,便听得外面静谧的夜色中传出一道歇斯底里的咆哮声:"走水了!"
嗯?也许是被酒精冲昏了头脑,一向精明的中年幕僚及知州竟是愣在原地,迟迟没有反应。
倒是被中年知州搂在怀中的妙龄女子望着窗外冲天的火光,率先反应了过来,一声尖叫之后,便挣脱了身后的束缚,不管不顾的朝着外间跑去。
"保护大人!"几个呼吸过后,伴随着凌乱的脚步声,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文官终是被署衙内的侍卫们想起,争先恐后的涌了进来,并簇拥着二人疾步朝着署衙外间而去。
只可惜,尚未等到众人走出火光冲天的署衙,便听得院墙外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狞笑声及喊杀声,隐隐约约间,还伴有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及哀嚎声。
只一瞬间,众人急促的脚步便是为之一滞,慌张的脸上充斥着不敢置信之色。
他们深知,在寂静的黑夜中,这肆无忌惮的狞笑声及喊杀声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