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天外天(1 / 1)

许满仓又一次闯过了鬼门关。

当他冲进连阴山时,以为自己冲进了埋骨之地。

为了躲避北狄兵的搜索,许满仓不知在黑夜中奔跑了多久。

他宁愿葬身在山中的野兽腹中,也不愿死在敌人的手上。

当再一次被脚下的山石树根绊倒,许满仓也没有了再次爬起来的力气。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破了的水囊,生命在慢慢的流走。

努力的睁开眼睛,却是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

而这时候,许满仓眼前似乎又慢慢泛起白光。

像是萤火那般的白光,淡淡的,慢慢的在眼前漂浮着。

越来越多,白光之中,许满仓看到了年幼时的自己,跟大哥在田边奔跑。

跑摔了,大哥便会回来扶他,还背他回家。

那时他还不会饿肚子,爹虽然偏心大哥,也会给他饭吃。

后来,爹是什么时候开始厌恶他?大哥是什么时候再不带他玩耍的?

然后他便知道自己并非是爹的孩子,大哥也不是亲大哥。

他是北狄人的种,所有人都这样叫他。

许满仓听到无数人在耳边,叫他黑狗子,叫他小畜生。

他躺在山坳里,身下是厚厚的落叶,想要动一动,赶走那些围在他身边不断嘲笑他,唾弃他的人。

可无论如何努力,许满仓就是动不了。

眼前的光越来越强,许满仓闭上眼睛,却发现周围安静了下来。

紧接着,有一个身穿青袍,竹清松瘦的人背着药篓轻轻走到他近前。

“满仓,快起来。”

“怎的又受伤了?让我看看伤在哪里?”

许满仓嘴唇微微颤动,眼角淌出泪痕:“高大夫...”

高大夫如同清风明月,那些白光在他身后绽放,让他整个人如同神明。

他伸出干净白皙的手,许满仓忍不住也想要伸手抓住。

却发现自己的手上,满是血污。

“没事的满仓,脏了洗洗就好,快起来。”高大夫轻声说着,没有一丝嫌弃。

许满仓也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容,将手递了过去。

高大夫身后的光芒瞬间大盛,不光将高大夫包围,也将许满仓吞噬。

也不知过了多久,许满仓只觉得浑身都痛。

他睁开眼睛,那白光不见了,高大夫也不见了。

眼前也不再是一片黑暗,而是一顶青灰色的帐子顶。

许满仓眼珠子转了转,他似乎是在一架床上,这床跟他以往睡过的都不一样。

四角有床柱,三面有帐子,这帐子看起来都是用细布做的。

许满仓有些茫然,他记得自己好像跑进了连阴山,然后看到了高大夫。

想到高大夫,许满仓又努力的扭头看向别处。

这间房很大,他因为姿势原因只能看到地上好似铺着毯子。

屋内造型独特的架子上摆着好看的瓶子。

房间被薄薄的帘子隔开,若隐若现能看到外面还有桌子之类的东西。

许满仓从未住过这么好的房间,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死了,待会高大夫就会来见他。

可是,死了也会感觉到疼吗?

许满仓想要动一动手指都没有力气,只勉强转动一下脑袋,也无法从床上起来。

不知道躺了多久,许满仓听到推门声,接着,有人进了房间。

他希翼的看着那道薄薄的帘子,当帘子掀开,却并不是高大夫。

而是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子,淡绿色的长裙,捧着金色的铜盆,长相清秀。

女子见许满仓醒来,露出一丝温婉笑容:“你醒了。”

说着话,人就走到了近前,将水盆搁在一旁的凳子上,伸出纤纤玉手探上许满仓的额头。

“还是有些热呢,不过冯大夫说了,你若能醒来,就无大碍了。”

许满仓听得有些糊涂,什么冯大夫?

他动了动唇,喉咙却发不出声音。

“你先别急着说话,我去给你倒些水来,润润喉。”

说罢,这女子又转身快步离去了,动作爽利。

不多时,当女子捧着水杯再次进来时,她身后还跟了一个留着羊须胡子的老者。

老者头发胡子都白了,面色却十分的红润。

也是二话不说,捻起许满仓的手腕把脉。

那女子便一直捧着水杯站在一旁,直到把完脉,才拿了勺子,喂了许满仓几口水。

没有喝到水时,许满仓也不觉得如何渴。

可一口水入喉,只觉得仿佛喝到了琼浆玉液,感觉这水里都透着甜味。

许满仓还没有喝够,那女子却不喂了,在一旁跟老者交谈起来。

“冯大夫,他怎样?”

原来这就是冯大夫,许满仓看着对方。

冯大夫很讲究的先用布巾擦了擦手,然后才摸了摸胡子。

“好好将养着就无碍了,回头我换一副药,按时给他喝便是,过三日我再来。”

女子露出欣喜笑容:“冯大夫果然是妙手神医,有您出手,便是死了也拉的回来。”

冯大夫看了眼许满仓,轻轻哼了一声:“也算他命大。”

这一番对话听得许满仓糊里糊涂,二人却不给他解惑,也不告诉他自己身在何处。

交谈后便双双离去,许满仓想要喊一声,却无力发出声音。

就这般昏昏沉沉的躺着,好似度日如年,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又有人回来。

还是那绿衣女子,端了一个精致如白玉般的碗:“将药喝了吧,喝了才好的快。”

女子先是将药碗搁在一旁,然后坐到床头,扶起许满仓的头搁在腿上。

许满仓只觉得女子身上淡淡的香气直往鼻尖上钻。

头下软软的触感,让许满仓感觉浑身发烫。

女子一勺一勺将药喂给许满仓,许满仓都乖乖喝了,只是不敢抬眼皮去看。

女子见他面无表情,疑惑的将一勺药举到自己唇边,轻轻拿唇碰了一下,舌尖一舔,苦得要命。

“你怎的不怕苦?”

许满仓回过神,顿时有些脸色涨红。

绿衣女子轻声一笑,并未多说什么让他难堪,只是喂完药后,又服侍他躺好。

然后拿了布巾仔细给他擦了擦嘴角。

“这..是哪?”

许满仓终于能发出些声音,绿衣女子也不意外他会询问。

只是端起空了药碗朝他笑了笑:“这里是天外天,你安心住着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