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军将的呐喊,还有擂鼓声也同时响起,未能疏散的百姓快速躲入家中,只能祈求上天的保佑,保佑他们的平安。
另一边,凛冽的寒风如刀刃般割过脸颊,岳托率领着剽悍的镶红旗大军,一路风餐露宿、马不停蹄,终于在漫天风沙的裹挟下,艰难地抵达了宽甸。
时间有些甲士满脸尘土,脚步虚浮,胯下的战马亦是口吐白沫,疲惫之态尽显,显然这一场长途跋涉已将他们的精力几乎耗尽。
抬眼望去,就能眼前的宽甸城垣在风沙中略显孤寂,不过还有些距离,他们现在处在一处山坡上,以高俯低,虽然不能看清全貌,但也能看到宽奠堡,这也是为什么岳托会现在明目张胆出来的原因。
选择这个地方,可以观察地势,而且居高临下,即便明军想要趁他们疲惫以逸待劳,也几乎不可能,即便是知道他们不敢,但岳托还是很小心。
据斥候来报,驻守此处的明军仅仅只有区区 2000 人,完全是不将他们放在眼里的,2000人怎么可能挡得住他们一个旗的兵力,就是让他们送死吗?
岳托甚至感觉可以劝降他们,毕竟一群炮灰,被放在这里,恐怕也不是什么嫡系,应该是些散兵游勇。
“将军斥候发来信号,女真人到了。”
“这么快?”
“不快了,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宽甸游击将军祖天定在听闻斥候飞速传来的军情后,神色未起一丝波澜,那张历经沙场磨砺的面庞上依旧淡然自若,仿佛即将压境的千军万马于他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
可身旁一众军将却瞬间神色大变,眉头紧紧拧成了麻花,焦虑与凝重瞬间在大堂内弥漫开来。
众人交头接耳,嘈杂之声此起彼伏,有人忍不住低声咒骂该死的女真人来的这么快,有人则是紧攥双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然而不过片刻,这些军将们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脸上的阴霾渐渐散去,继而释然一笑。
他们彼此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视死如归的决绝,接着便有人说道:“既已身处这乱世硝烟,身为我大明将士,又何惧生死?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个疤,有什么可怕的!”
“哈哈哈,于千户尿性,从咱参军起,脑袋就绑在了裤腰带上,怕什么?大不了一死。”
看着一个个慷慨激昂的属下,祖天定淡淡的笑了两声,然后下令道:“传我军令即刻备战,准备与女真人决一死战。”
“誓与宽奠堡共存亡!”
得到命令的诸将不敢犹豫,连忙去下令。“把火铳手安排在城楼两侧,弓箭手上前,提前准备好!”
“是。”一群火铳手迅速就位,检查着手中的火铳,他们装备的都是老式的火绳枪,最新的燧发火铳并未配发到他们这种军队,因为大明朝廷现在的财政压力很大,除了徐天爵的新军配备的是全新的燧发火铳外。
其他边军都没有,感兴趣的将军顶多弄个两三支,造出来的多余的一部分留给新军当作储备,另一部分则装备了京营,金银可以说是战斗力最拉垮,但却是装备最好的军队。
那没办法,谁让人家是朝廷的门面呢?离着京师这么近,什么好东西不想着他们。边军的装备是真比不上京营,除此之外,宽甸这边没有火炮,所以御敌压力会更大一些。
与此同时,岳托这边也没闲着。深知麾下士卒疲惫的他,果断下令大军就地扎营休整,营帐如雨后春笋般迅速在山间蔓延开来。
但他并未打算给明军太多喘息之机,一面指挥着士卒们安营扎寨,一面派出数支小股精锐部队,如隐秘的饿狼一般,向着宽甸六堡悄然挺进,意图先行摸清明军布防,为后续大战抢占先机。
但前来探查的精锐小队却傻了眼,只见他们眼前的大奠堡城墙上竟空无一人,这种反常的情况,瞬间便让他们陷入恐慌,于是立马找到此次行动的最高长官,一个300人的牛录额真,向他汇报情况。
“额真,大奠堡的情况就是这样,咱们怎么办?”
“根据以往的经验来看,应该是在堡内设了伏兵,咱们要是贸然进去恐怕会全军覆没。”
“可要是不进,如何探查里面的情况?别忘了台吉的交代。”一时之间,几人争论不休,最后只能将目光全部都放到领头的牛录额真身上,意见他们已经提了,现在就看为首的牛录额真如何决策了。
不管是什么结果,反正都不需要他们来承担责任。
“好了,都不要争论了,留一半人在外面其他人跟我进去。”
“是。”
随着夜幕降临,将整个大奠堡笼罩其中,四下里一片死寂,唯有风声在城垛间呼啸穿梭。
做了那番大胆又冒险的决断之后,为首的牛录额真身形魁梧壮硕,满脸的络腮胡在夜色中犹如丛生的荆棘,但他胆大心细、目光冷峻,不然也不会让他来,只见他大手一挥,带着半数精壮人马如鬼魅般潜进了大奠堡的暗影里。
众人皆身着轻便软甲,行动间悄无声息,锋利的短刀咬在齿间,双手紧攥着粗粝的绳索。
牛录额真率先上前,将绳索往城墙上的凸起处一甩,试了试力道,随即手脚并用,猿猴般敏捷地攀爬而上。众人屏气凝神,仰头注视着,一颗颗心悬到了嗓子眼。
待那牛录额真翻上城墙,却惊喜地发现,想象之中那如林而立、虎视眈眈的警戒甲士竟不见踪影,城墙上唯有几盏摇曳将灭的风灯,在风中发出微弱的“滋滋”声。
于是,他压低嗓音下令“快,都跟上!”声音顺着城墙飘散出去。
紧接着,剩下的人在下方同伴举弓搭箭、警惕环视的掩护下,鱼贯而行,依次拽着绳索奋力攀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