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淅淅沥沥的下了两天,气温开始转凉,关外迎来了渐浓的秋意。
金黄的树叶和绚烂的野花将辽东平原点缀的多姿多彩,让天地间生出几分诗情画意。
秋高气爽、体感适宜,这本是一个让人感觉很舒服的季节,然而后金行宫内的氛围却格外压抑,所有人的脸上仿佛都蒙上了一层阴霾。
努尔哈赤已经好多天没有在公开场合露面了,难免会引得王公贵戚们胡乱猜想,各种各样的流言在辽阳城中不胫而走。
终于在一个雨停云散的午后,宫中的侍者给四大贝勒传来口讯:汗王要召见他们。
偌大的议事厅内,努尔哈赤身披黄袍端坐于大位上,他的表情像是被冻住了一样,肃穆得有些僵硬,但眼神依旧如往常那般锐利。
四大贝勒则老老实实的跪成一排,纷纷低头看着地面,姿态显得十分谦卑。
努尔哈赤抬手一挥,奴婢们全都退出大厅,只留下几个侍卫把守在大门外,谈话正式开始。
“代善。”
“儿臣在。”
“岳托不小了,该让他历练一下了,把镶红旗交给他打理吧。”(岳托是代善的长子)
“谢父王。”代善郑重的叩拜在地上,样子做得极为恭顺,但没人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虽说岳托是他的亲儿子,可毕竟分走了他手里的权力,从表面上看他掌控的军事力量被直接拿掉了一半,地位已降到和其余三位贝勒平级。
这也是意料中的事情,“小本子”让努尔哈赤丢尽了脸面,身为男一号理应受到惩处。
“阿敏。”
“儿臣在。”(阿敏认努尔哈赤为义父,因而也可以自称儿臣。)
“朝鲜那边有几支明朝的散兵游勇,你可有把握剿灭?”
“回父王,儿臣愿往朝鲜剿平明军。”
阿敏在西平堡战役中全程打酱油,致使熊廷弼轻松切断了安费扬古的退路,按理说应该受到严惩,但努尔哈赤为稳定大局考虑,只能派一份苦差事给他,以示警告。
躲在朝鲜边境上的明军没啥物资可抢,打赢了也是亏本买卖,不过打起来也轻松,跟打山贼没有区别,阿敏倒也乐得接受这种低风险的任务。
“皇太极。”
“儿臣在。”
“明日带上你的正白旗移防沈阳。”
“儿臣领旨。”
努尔哈赤想了想又道:“下个月你要亲自去一趟科尔沁部,懂我的意思吗?”
“儿臣明白。”
皇太极领兵打仗的能力不咋样,但搞外交很有一手,而今女真军队的实力受损严重,更应注意拉拢周边势力。
蒙古科尔沁部与明朝历来不对付,又紧邻沈阳边墙,努尔哈赤便想与之结成同盟,互为外援。
“莽古尔泰。”
“儿臣在。”
“你移防盖州,负责给阿敏供应军需。”
“是,父王。”
莽古尔泰本来驻守沈阳,日子过得相当滋润,其统领的正蓝旗也具备很强的军事实力,称得上八旗精锐,移防盖州着实有点大材小用的味道。
奈何他在西平堡一战中的表现太过拉垮,把父亲的老本坑掉了大半,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可能得到重用,能给阿敏打个下手已经是父亲法外开恩,他这会儿只能夹起尾巴做人。
其实要按努尔哈赤的脾气,肯定会拿掉莽古尔泰的贝勒头衔,可其余王子又有谁能顶得上呢?
阿济格吗?不行,太懦弱了。多尔衮的资质还不错,但又太小了。(阿济格和多尔衮都是阿巴亥的儿子。)
西平堡的惨败让努尔哈赤的威望遭受到了空前打击,他为了维护自己的基本盘,不得不让莽古尔泰继续把持旗主之位,整顿内部的工作更是连想都不敢想。
谁说只有明朝不团结啦,后金的内斗同样厉害,但凡是个权力机构就摆脱不了这一宿命,关键在于如何降低内耗造成的负面影响。
威权首领惯用功勋和其掌握的暴力压服反对派,问题是威权体制有可持续性吗?
老子是英雄,儿子就一定是好汉吗?
未见得吧。
当然就内斗的水平和技巧而言,后金还处于小学肄业阶段,真正的专家还得看我大明朝。
西平堡的战报传回京师后小皇帝很高兴,当即表示要论功行赏,绝不能亏待了前方的将士。
可谁立了功,功劳又有多大?这不还得朝臣们议过之后才能给出结论吗?
这里先插一句:熊廷弼和方震儒上报的战功人员名单中有周宁的名字,不过周宁的功劳仅限于与临危受命督战西平堡,至于揭发叛徒孙得功,以及设计引诱努尔哈赤的事情则只字未提。
倒不是熊廷弼想争功,他在发战报前就和周宁说明了这样做的原因,其中的玄机暂且搁置一边,到了该说的时候再来详细解释。
咱们先来说说九月十六日的庭议都有哪些争论。
首先以张鹤鸣、左光斗、杨涟为主的东林少壮派认为:熊廷弼有功,功在反应迅速、调度得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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