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史至此,有时不禁掩卷而笑,当然,咱笑的是郑国。
郑国终于发现,作为一块合格的夹心饼干,最好的办法便是谁来讨伐自己,自己便立即宣布投降谁,这就可以免除刀兵之灾。
因为郑国已经看得很清楚了,无论是楚国还是晋国,这两个超级大国的真正意图并不在郑国,绝对不会真正灭了郑国!
他们,只是把自己郑国当成一颗棋子而已。
据说,当时的郑国执政团队作出了一个正确的选择:
楚国来讨伐,则立即向晋国求援。如果晋国派出了援军,则死命抵抗。
如果晋国不派出援军,则立即向楚国表示臣服。
楚军撤后,立即向晋国主动说明郑国是表面上归顺楚国的,内心是向着晋国的。
但这样的政策会持续多久呢?
当然持续不了多久!因为对楚国来讲,郑国这颗棋子,总会有终极一用时!
楚国国君楚庄王认为,如果楚军再次讨伐郑国,那郑国必定会向晋国求援。
连续向晋军示弱后,晋军肯定会三军而出,以图再次大败楚军。
谋求与晋三军决战,正是这位三年不鸣一鸣惊人的楚国历史上最伟大君主的战略意图!
为了能够真正与晋国三军决战,楚庄王已经连续试探了晋军多次。
他不愿意与晋国搞小规模的冲突,要打,便打场大仗!
晋军代行中军元帅郤缺也感觉到了楚国佬的战略意图,他必须要为即将到来的大战作准备。
现在西线无战事,因为秦国佬几乎已经趴下了,唯一的隐患便是赤狄部落。
这些年来,赤狄部落屡屡进犯晋国,确实给晋国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根据荀林父的对狄策略,就是让赤狄部落多抢点。赤狄组织一次对晋国的侵犯行动,讲到底是在消耗赤狄本身的力量。
根据荀林父的解释,赤狄组织一次侵略,需要大量的人力与物力配套,这个与中原各国组织一次军事行动是一样的。
赤狄部落与中原各国所不同的是,赤狄只图一个抢掠,而每次抢掠的组织性是极差的。有的武装分子可能抢到了东西,而有的可能是白忙乎一场。
更要命的是,赤狄部落的等级观念太强,普通武装分子哪怕是抢到了东西,也极有可能是被首领或者上面的领导给夺走了。
每一次赤狄部落的抢劫行动,往往先是中原各国的被抢了,然后是赤狄部落内部再开抢。
这样的结果,是赤狄部落高层越来越不得人心!
用荀林父的话讲,内耗将越来越大,最终将失去民众拥护的基础。
然后,晋国组织一次外科手术式的打击,主动出击,就可以一次性将赤狄隐患解决掉!
郤缺不得不对荀林父的策略表示佩服,这确实是符合赤狄部落的基本特点的。
但现在楚军屡屡进犯中原,为了准备与楚军打一场大仗,郤缺必须考虑应该对赤狄有所行动了。
郤缺的意思,并非是现在组织三军去消灭赤狄,因为赤狄轻易被消灭的时机还未到。
郤缺提出了主动与赤狄搞一次谈判,先稳住赤狄再说。
晋国六卿会议召开了,当然,这次六卿会议由新任国君晋景公主持。
晋景公对郤缺的提议表示了怀疑:“元帅,对戎狄这种野蛮人难道还讲信义吗?”
众卿也认为与赤狄搞谈判有点天方夜谭的感觉。
但郤缺坚持了自己的看法:“主公,一直以来,我们晋国疆土的扩大,其中一个很重要的途径,便是不断打击并兼并戎狄部落的土地。
由于侵占了他们的土地,他们当然要报复,报复的方式便是抢劫。
但是,并不是所有的戎狄都愿意与我们晋国交恶的。一些戎狄已经被我们同化了,他们甚至过上了耕种的生活。
如果我们对前来抢掠的戎狄一味还击,那势必使这些戎狄动员更多的武装。那些不愿与我们为敌的部落,也不得不加入到侵犯晋国的队伍中,这对我们是不利的。
如果,我们能够进一步分化他们,让戎狄各部落内部不团结,那能够起兵来侵犯我们晋国的戎狄武装也就只能是小规模的,这对我们造不成多大的威胁。
与他们谈判,目的就是让那些不愿意与晋国为敌的各戎狄部落,不与赤狄这样已经跟我们结仇的戎狄结盟,从而减少对我们晋国的威胁。”
按照郤缺的意思,现在还未到打击赤狄武装的时机。那便要防止赤狄武装联合其他戎狄部落,将威胁隐患降到最低。
众人听了是纷纷点头。
晋景公道:“那依元帅之言,那寡人就向各戎狄部落发出通知,让他们来绛城开个会,弄个会盟吧。”
郤缺道:“主公,这样不妥。我们要以德服人,对中原诸侯如此,对戎狄也要如此。
发出通知让人家来参会是肯定的,但不能定在绛城。
一方面戎狄对我们还不够完全信任,深入到晋国都城来会盟,人家会猜忌。
另一方面,戎狄与中原诸侯不同,他们并未认同我们是诸侯之长啊。”
晋景公道:“那依元帅所言,计将何出?”
郤缺道:“臣听说,想当年周文王一生勤快,死而后已。象我们这样缺乏德行的人,应该主动些更勤快些。
臣提议,我们应该把各戎狄部落召到欑函,放在我们晋国的边境,靠近戎狄经常生活的区域,这样会令戎狄部落对我们信任啊。”
晋景公批准了郤缺的提议。
就这样,晋景公上任后的一件重要外交事项,便在郤缺的亲自实施下顺利完成。
史料记载,“晋侯会狄于攒函”。
这次会盟虽然未完全解决赤狄之患,但有效地防范了赤狄之患加剧的风险,为晋国三军集中力量与楚军在中原争雄创造了良好的外部环境。
只是可惜的是,郤缺为晋军与楚军大决战而采取的这条措施虽然很成功,但接下来载入史册的一场大战,却是晋国败得那么窝囊,那么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