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狗”叼来的(1 / 1)

许承锦那个人,天分好,学什么都快,几乎没有遇到过什么瓶颈、挫折,这条路走得太顺,自然傲气也重,看谁都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何时听他夸过什么人?

不过是一张药茶方子,怎就天赋无人能及了?他夸的到底是“温浅”的那张方子,还是“元戈”这个人?她那张方子开得随意,熟悉“元戈”的人想要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只怕不是难事……要说对她方子最熟悉的人,除了老头子,也就只有许承锦了。

桂婶一句“没有比少夫人更有天赋的人了”,吓得元戈心肝都颤,一边笑呵呵地颔首敷衍着,一边给所有人倒了酒,坐下就是端起酒盏准备一口闷——借个酒浇个愁,喝醉了就忘记了,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大不了下点药将人毒失忆了去!

只这酒刚端起来,就被宋闻渊按住了。对方仍是那般云淡风轻的模样,撩了撩眼皮子看过来,温声说道,“伤势未愈,能喝酒?”

“早好了。再说我又不喝多。今日席间我都没碰。”

不喝多?瞧着这丫头端着酒杯的架势哪里是不会喝多的架势?宋闻渊不甚赞同地摇了摇头,“得待完全康复了才行……也就小几日的时间了,乖,忍着些。”说着,不由分说地端走了她手里的酒盏,桂婶已经在连连告罪,说自己实在疏忽,竟忘了少夫人还有伤在身。

实在是这少夫人看起来半点伤患的模样都没有。

“罢了,罢了……不吃便不吃吧!”元戈一手撑着下颌,一手挑着几个菜叶子嚼着,还不影响她口齿清晰地抱怨,“到底是寄人篱下的日子啊,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碰的,知道的说是为了本姑娘好,不知道的还以为宋指挥使怎么不待见我呢!”

小姑娘爱唱戏,白日里大抵还没唱尽兴,她唱戏的时候有个习惯,嘴角噙着笑意说着牢骚话,并不会让人误会。就连桂婶也呵呵笑着看戏了,半点没当真。

宋闻渊自然更不会当真,在她挑挑拣拣的菜叶子里搁了块鱼肉,才将带过来的黑色匣子推到她面前,示意,“看看。”

元戈之前便已经看到了这只匣子,这会儿近看才发现竟然是只铁盒,锁扣也是铁制的,看起来格外地其貌不扬。她搁下筷子,端了端挺沉,听声音倒像是搁了一堆石头在里面。她一边嘟囔着什么东西,一边满腹狐疑地打开。

“嘎搭”一声锁扣就开了,元戈探头一看,蓦地愣住。

地契、铺面,还有好几本账簿,至于那些个听起来像是石头一般的响动,也的确是石头……五颜六色的,烛火下闪着光,还未雕琢的珠宝玉石,攒了大半个箱子。饶是见惯了宝贝的元戈也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鲜少地语塞了,“你这是……指挥使的俸禄这么高?”

且不说这些个地契铺面,就说这些个宝石……

“自是没有温尚书高。”宋闻渊难得谦虚,“不过养你却是够了的。一些是这些年的俸禄置办的,一些是机缘巧合得到的,这些东西之前都是林木在管,管得也就是差强人意,如今自是要交给你的。正好这几日我休沐在家,你若是得空就看看,遇见不明白的可以找林木,也可以来找我。”

元戈低头看了看铁盒子的东西,又看了看宋闻渊,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半晌,往椅背后靠了靠,斟酌着,“其实……其实,林木管着挺好的,你不必给我。我怕在我手里就不是差强人意了……”世家的姑娘除了琴棋书画,还有这理账管家之才也是要学的,可元戈却没学过。

她不败家业就很好了。

宋闻渊却很淡然,噙着笑宽慰着,“总要交给你的……权当练手了。不是后悔当初为佟二小姐花的银子还不如喂了狗?权当是狗叼回来还给你的了。”

……想起方才这人端着匣子走进来,那这条叼了巨额财富的狗,便也能够对号入座了。

真是清丽脱俗的比喻,还有人愿意将自己比喻成狗。

她家的“狗”都如此说了,盛情难却,元大小姐自是却之不恭,左右她的私房钱也有不少,就算真的败了点家业,也能给贴补进去,不至于让账本上太过于难看才是。这样想着,元大小姐便又觉得释然了,笑呵呵地阖上了铁盒子,转首,招呼了一旁鉴书,“姜汤喝了吧?没什么大碍吧?”

白日里,荷花池底的红衣女鬼就是鉴书所扮。

那一抹甚至来不及看清楚就已经飘过去的大红身影,终于成了压垮佟婉真的最后一根稻草。

鉴书摇头,“少夫人准备的都喝了。奴婢从小身子骨就强健,不要紧的。”

“嗯。那就好……”元戈点点头,捧着那只铁盒递给她,“拿进里屋去吧,有些重……莫要砸了,宋大人这些年攒下的基业可都在里头了。”说完,还不忘拍拍那只铁盒子,给鉴书增加了一点“基业”的分量,拍完,嘻嘻一笑,像是自知干了坏事的孩子。

甫一转身,就见着碗里堆得跟小山似的菜,脸上表情就垮了,看着桂婶无奈摇头,“桂婶,我睡了一下午,可吃不下这么多……”

桂婶也是嘿嘿一笑,如出一辙的表情,倒愈发像极了亲祖孙。

宋闻渊慢悠悠地喝着酒,只觉得烛火里小姑娘的眉眼多了几分平日里难得一见的乖巧与温柔,倒不像是白日里,一身的颓废与愤怒,像一只腹背受敌的刺猬,浑身上下都是哪怕拼尽了浑身的尖刺也要玉石俱焚的决绝。彼时他在旁边看着,都觉得心疼。

……

李家老母亲身子不适,李玉霜回去看了一眼,送回去一些滋补之物,多说了几句话,回来就晚了。

入了夜的秋明显比白日里冷上许多,李玉霜紧了紧衣领子,正要进门,余光里瞧着石狮子后有什么东西哆嗦了一下,定睛一看,却是猫着身子的一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