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梨不确定他是不是认出了自己,但一个奴才是不可以随便抬头直视大臣的。
她赶紧把眼眸收回。
斜眼看去身下的软垫,红唇边漾出一抹遇暖后的弧度。
还是凌知元好呀。
正执着酒杯的宋云檀不知怎的,突然打了个喷嚏,眉心微凝起。
随后他仿若是无意,眸光缓缓打量去身后的人,见她正舒服靠在树干上呼气,往日冷淡嘴角悄然勾起。
风一过,那笑又没了。
“陛下,说起来,我正想向您讨一个旨意!”
高位上的承宣王突然道。
晋帝一双猎鹰般的眸子微眯起,笑意更深了!
“王叔一家为北晋鞠躬尽瘁,有什么直接说就是,不需要和朕这么客气!”
旁边的几个老臣子也在附和着晋帝的话。
“其实也不是为了我自己讨,是为了另一人。是这样的,这次路上遇到了点事,我能顺利进京,也是多亏了此人。”
“所以我想向陛下请个旨,将此人收为我王府中人,可好?”
说是收为府中人,其实就是想抬举此人为门客,或是直接给个麾下的什么官职。
承宣王除了回来祭拜先帝的时候才会在京住个把月,其他时间都在番地。
他的王府也只是个摆设。
多个人也就多了,即便他是想给此人个什么一官半职的,晋帝也不会说什么,自然是点头应了!
“既是王叔看中的人,王叔看着办就是了。”
承宣王朗声大笑点头!
“好好好!就多谢陛下了!”
他话锋一转,看去宴会后方的皇宫猎场。
“说起来这猎场还是先皇派人修建的,规格虽和番地外面的大野原的没法儿比,不过也凑合!”
这话也就戎马半生的承宣王说着晋帝不会当真和动怒,换个人八成早就被株连九族了。
就是不知,承宣王这话当真是武夫随性,还是故意为之!
姜梨前世被李长倾关进地牢时,承宣王还在位,是以她也不知他的结局如何。
不过都是戎马的英豪,承宣王虽是在番地,却依旧是过着荣华富贵般的逍遥日子。可又谁记得同样为了北晋奔赴战场,全家忠烈的将军府殷家?
想着如今的北晋上下,怕是没几个人记得她外祖一脉,姜梨心中泛凉,越发觉得眼前看似和乐的宫宴嘲讽至极。
这就是朝堂。
她眼含讽刺,默默想着事情,也没注意大人物们又说了些什么。
直到听到了晋帝突然唤了宋云檀的名字。
“宋家长子可愿上场?”
姜梨一个激灵,生怕被晋帝发现自己在偷懒,正想跟着站好。
宋云檀这时已经站起身,宽袍长袖正好将姜梨挡住。
以前不觉得,现在才发现他的身形竟比自己所预想的高大。
她知道他并不清瘦,也不羸弱。
却没想过,这样站在他身后,他竟能遮掩住周遭的一切喧嚣,连风儿也不显露分毫。一时姜梨竟看得有一瞬的失神。
宋云檀薄唇轻勾,微笑拱手:“臣子愿。”
晋帝笑着颔首!
“好啊好啊,你父亲宋国公也是战场上的一代英豪呢,你今日上场,也算是继承你父亲的衣钵了!”
晋帝只是问问,很快就把目光移到了旁处。
看起来并没多在意宋云檀。
而方才主动亲自相问一句,也是看在宋国公的份上。
这就是帝王的权衡。
帝王的关心,不会只对承宣王一人。也不能是。
果真见帝王话落后,四周其他武将的脸色,比方才好了些。
姜梨心叹这皇帝果真只老狐狸。
搁这把宋云檀当成自己权衡朝堂的小白兔使呢。
不过宋云檀见自己被帝王利用了,倒像是没什么大的反应,神色冷淡如常,只是那轻抿酒杯时的唇角弧度似是更冷了。
他落座,姜梨前面的视野便顺势空出来,抬头就注意到一直坐在太子身边,给太子仔细布菜的宫芷蕴,眼神正似有若无朝着宋云檀这边看来,眸中带着一些担忧。
很细微,带着一种身份的克制。
姜梨皱眉,趁着俯身倒酒的空档低声问了句:“晋帝让你去做什么。”
宋云檀又浅抿了口酒,缓缓抬眸斜瞥去她一眼:“又看哪个男人看走神了。”
“……”早知道就不多嘴了。
“算了,当我没问。”
“晋帝让我去和承宣王的人比试射箭。”他缓缓道来,语气冷淡平静,仿佛说着旁人的事。
姜梨眉心皱得更紧了:“射箭?你?你会吗?”
宋云檀盯向她的眼神微微眯起。
“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和那废物没什么区别?”
姜梨眼睛一亮,偷偷对他比了个大拇指:“你可真有自知之明勒。”
“……”宋云檀懒得理她,双唇抿直,转过头去。
突听她小嘴又开始叭叭。
“可是你手肘臂膀先前不是才受了伤,拉得动弓箭吗?”
宋云檀方才还抿直的双唇,终于有了些缓和,斜眼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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