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师父的咳嗽声,我扭头看他的时候,他正冷着脸向我走来:
“干了二十三年的一线了,要真那么容易抽过去,早该去二线了。”
我听着他吹牛,无奈的摊了摊手,直接刺激起了他:
“和林莹莹案的手法类似,像是同一人所为。”
“没有找到任何可以证明死者身份的物品,尸体腐烂严重,也提取不到有效指纹,且面部遭到破坏,无法辨认。”
“同时,您让师兄联系的几个派出所都给了回复,没有接到任何符合死者条件的失踪报警。”
“和林莹莹一样,得从尸源开始查。”
话刚说完,师父就伸手一拍脑门,站在那里摇晃了起来。
师姐担心白了我一眼,赶忙拿着两颗降压药和矿泉水,就递了过去。
我跟着他们走出警戒线,靠在警车上点上了一根烟,猛吸了一口后劝道:
“我说师父,您这刚因为脑出血出院,就别在这么亲历亲为的了。”
“这个案子虽然线索少,但至少和林莹莹的案子是连着的,尸检结果一出来,没啥问题直接并案查就好了。”
师父吃了药,缓了一会,直接就瞪了我一眼:
“我头疼的是这个吗?他作案人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不留下马脚。”
“可我们要的是时间!像是林莹莹的案子,残忍程度放眼全国都少见。”
“省里施压,市里施压,舆论和媒体都压不住。这倒好,又来一起比林莹莹还恶劣的案子,甚至还很可能是同一人连环作案。”
“这案子如果我不能亲自督办,那到了了还落个一身灰。”
我看着这个要强的男人,刚想递烟过去,烟盒就一把被师姐抢走了。
缩了缩身子,看着一无所获的警犬也准备离场了,心里那最后的一丝期待也没了。
师父伸手从我嘴角夺走了香烟,猛吸两口就抽到了底。他皱着眉,掏出一张照片后就交代起来:
“林莹莹案的线索到孙强那里算是断了,眼下也只能从这具尸体上查了。”
“现场有人找到了个钱包,除了这张照片和一些现金,就剩一堆化妆品了,还不确定是不是死者的。”
“你们都看一眼,拍个照,有线索随时沟通。”
那张照片有被雨水浸泡过的痕迹,它放在透明的证物袋里。我接过来看了看,拍了照,就还给了师父。
“看面部特征,长得和死者是有些像。”
我嘟囔了一句,但师父却十分疲惫的叹了口气:
“尸体的面部都成那样了,像不像的你说了不算了。”
“这样,你们大家先回家好好休息休息,等尸检结果一出来,做好熬大夜的准备。”
我点了点头,但师父又不放心的唠叨了两句:
“记着,明早上班,大家伙都散出去。该走访的走访,该去派出所的去派出所,先把照片上这人给我弄清楚!”
在师父叮嘱完,我目送着他离开以后。又瞥了一眼旁边的师姐,趁她不注意,一把从她手里抢回了烟盒。
我还在她愣神的功夫,冲她那大大的脑袋来了个能发出闷响的脑瓜崩儿。
她捏着拳头看着我,恨不得要把我吃了。
我这个师姐名字叫做林鹿竹,只比我大十天整,但比我加入警队早了整整三年。
我们是在同一所警校毕业,甚至教我们基础课《侦查学总论》的老师都是同一个人。
我虽然自诩为山警侦查系的天才,但师姐明显是中小学时期的霸者,接二连三的跳级让她成为了高出我三届的前辈。
正所谓有师父的孩子没压力,我平时没事就和她闹腾。
正在我和她闹的正欢的时候,突然边上就阴风四起。
那风来的很怪,在深夜里,车灯下,能看到滚滚黄沙,醭土杠烟。
我被迷得睁不开眼,但也本能的走向风口,又把师姐拉在了我身前,帮我硬抗风沙。
这阵风来的快走的也快,甚至是跟着拉尸体的车子一路离开,仿佛是死者正诉说着冤情。
我回过了神,感觉脚腕上痒痒的。连忙踢了踢腿,甩掉在袜子上乱爬的几个蛆虫,浑身上下就膈应的起了鸡皮疙瘩。
那些在尸体上来回踩过的苍蝇,更是一个个落在我的脖子上搓起了脚,让我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回去的时候,这一路上师姐也没再和我讲话,我给她伸笑脸,她就冲我翻白眼。
到了市局以后,老远就看到师父的办公室还在亮着灯,估计这个嘴硬的老头儿还在忙活着整理证据。
我和师姐倒是没上去打扰,师姐她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开着她那台越野车出了门。
我则跨上我的小电驴,一把油门拧到底的就追了上去。
那都晚上十一点多了,但在我和师姐停在同一个路口等红灯的时候,一个骑着摩托的交警还是靠在了我一旁,指了指我的脑袋,问道:
“你头盔呢?”
我伸手摸了摸脑袋,冲他咧嘴一笑,他倒是没领情,直接就把摩托支在了那里:
“开罚单还是抄交规?”
我看着师姐摇下车窗后担心的看了我一眼,但在绿灯亮起后也没停留的离开了,索性也放弃了挣扎。
为了省下二十块钱的罚款,我果断选择了抄写交规。
他看起来比我更有时间,就那么抱着胳膊靠在闪着警灯的摩托车旁,胸前对讲机里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什么。
他长得是挺帅,尤其是穿着那身铁骑骑行服,但我越看他越觉得他很欠揍。
当我把抄写好的交规送到他手中的时候,他朝我敬了个礼,继续教训道:
“要知道,安全头盔是为了你们的个人安全。我们处罚不是目的,目的是要给你们培养安全出行的观念。”
我听的摇头晃脑,昏昏欲睡,但一撇头,恰巧就看到他警用摩托一侧的箱子上,插着一个印有照片的小卡片。
我急忙将他推到一边,上前去扯了出来。那充满黄色内容的卡片刚摆在他眼前,他当即就红了起来:
“这我不知道,我肯定不会留这种东西,更不会知法犯法,我接受人民群众的监督!”
他十分年轻,入警时间应该不长,看起来也十分紧张,尤其是在我掏手机的时候,他继续解释起来:
“我说同志,你可不能搬弄是非,侮辱警察形象也是犯法的。这东西明摆着遍地都是,路边停车都有人给往车上塞这种卡片。”
我没管他,用手机的手电筒照着卡片,用手指又仔细擦拭了一下,看清楚了印在上面那女孩的样貌,心里就一个咯噔。
我转头看向他,也换了一份语气:
“说!上次洗车是在什么时候?几点开始执的勤?车都停靠过哪里?”
他被我问的愣了一下,黑着脸就回道:
“这些问题我一个也不能告诉你,你如果对于我们执法和日常行为有疑义,可以去相关部门进行投诉。”
“我再跟你重申一遍,这类的卡片在临城很常见,我们也会联系治安部门进行举报,同时对发放此类卡片的非法行为进行打击和处理。”
他说了一大堆,但大体的意思就是在告诉我这事情和他没关系。
而在网络时代,他更怕我掐头去尾的把这件事曝光,因为不管是谁有理,反正拉出去都是会被网友各打三十大板。
我没回答他,而是把照片发给师父以后,背过身去就和师父打了个电话:
“师父,在一张黄色卡片上,发现了和钱包里照片特征相符的人物,上面写的说是名小姐。”
师父那边的语气变得格外兴奋,声音虽然低沉,但仍带有威严:
“技术那边还在加班,你把照片发我,我尽快找他们比对一下,如果确定为同一人,我看有必要联合治安队组织一场扫黄行动。”
我听着电话那头他迈动脚步的声音,连忙回了一句:
“我知道了师父,那我现在就先锁定一下范围!”
师父应了下来,于是我底气更足了。
转身看向那名交警,又看了一眼他手中那五页纸的交规,我嘴角简直比AK还要难压:
“兄弟,你对我的违法行为处罚结束了,看来咱俩该换个身份了。”
“我希望你作为人民警察,更能摆正心态,配合市局案件侦查。”
他已经变得一脸懵,皱着眉反问了一句:
“你是·····兄弟部门的?”
我点头亮了证件:“市公安局刑侦支队,何遇。”
我伸手拽下他胸口的执法记录仪,调整角度,对向了他的脸,做起了样子:
“来!对,听话,看镜头!”
“我现在要向你口头告知,在我依法询问期间,你的权力和义务!”
他白了我一眼,想要伸手抢走记录仪,但是没抢到:
“都是一个专业的,少来这一套!我今天夜班,车在出勤前洗过。”
“晚高峰那会儿,我把车停在了达通路宏盛小区旁边的路口,在那执勤,有三个多小时,到十点多。”
“之后就是按要求进行辖区巡逻,车没离身过。”
我皱了皱眉,继续问道:
“你确定自打达通路执勤过后,没离开过车子?”
他歪头看了我一眼,得瑟的甩了甩手上的五张交规:
“对,就只有在刚才检查你抄些的交规时,离开了一下。”
我黑着脸,将记录仪扔还给了他,靠在路边,掏出手机先试着添加了一下卡片上的微信。
那交警还要说些什么,但他肩膀上的对讲机传来了事故信息,看来是需要他尽快去进行处理。
他急匆匆的在一张纸上写下了一些信息,塞给我后就冲上了那台摩托车:
“喂!警号和联系方式都在纸上了,有问题随时联系,配合兄弟单位执法是也是我们的责任。”
我冲他摆了摆手,但他接着又留下一句很不讨喜的话:
“下次出门,记得骑车戴头盔啊!不然还是五页交规!”
我白了他一眼,也坐上了自己的电瓶车,当时当下,手机来了个通知。
那已经死掉的人,居然同意了我的好友申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