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真 相
紫色火焰肆意舞动着,时而幻化成一柄神剑的模样,然后溃散开来,猖狂燃烧,似要燃尽天下。
雪默默伫立于此,当他面对那个背影时,他的脸色依然呈现出冷漠,空洞,无一……
忽地,那个身影动了动,冷然摄人的语音响起:“你回来了?”
雪毫无动静,只是重重点了点头,苍白的脸色在红光的照射下显得异常可怖:“是的。”
那声音愣了愣,道“你受伤了?”他竟从雪的话音中,探出他受了内伤。
雪又再点头,可是原本不应有变化的脸色突然闪现出一丝痛苦的痕迹,可是却是转瞬即逝,道:“呃,一点小伤,并不会碍事。”语毕,他忽地将目光转向那顶巨鼎,久久不愿离去。
忽地,毫无预警,那个人影动了动,他竟缓缓转过了身子,那是一身青色衣衫,也可以说是历代南宫家门主的服饰;而这个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南宫剑。
那个模样年轻了整整十岁,看不见丝毫病态的南宫剑。
他的眼眸深处倒映出雪冷漠的脸色,他忽地笑了起来,笑得猖狂不已,笑得肆无忌惮,这一刻,他完全丧失了一派之主理应有得庄重,在他的身上,散发着浓浓的阴沉气息;可是,那些伤呢?这就是那个伤重的连路也走不好的的南宫剑吗?
可是,雪却没有感觉。
他似乎完全丧失了思想,只是用那双空洞的目光望着南宫剑,可是又有谁可以看见,那空洞目光深处的,晃动的痛苦呢?雪“砰”的一声单膝跪倒在地,恭敬且冷冷道:“参见主人。”
南宫剑笑声嘎然而止,他满意的点着头,徘徊于雪的身旁,讽刺道:“怎么样?你已经记起来了吗?你那个没用的哥哥呢?死在自己亲生兄弟的手下,滋味恐怕不好受吧?”
雪黯然无语,他竟没有丝毫感情,只是回了一句:“凡是阻我主人者,都不可饶恕;无论是谁,杀无赦……”
杀无赦?!
真的无论是谁吗?
雪的心,突然“砰”的一声剧烈跳动了一下,这一刻,仿佛全身血液都随之流滚了起来;那沉默,安静,死亡的思想,慢慢的回来,慢慢的占据……
他的身子,开始颤抖;他的呼吸,开始急促……
南宫剑嘴角浮起一丝冷笑,他并不惊讶,只是缓缓的向后退去,坐上那一张摆放在远处的椅子上,身影倒影在墙上,仿佛张牙舞爪的恶魔。
“呼、呼呼。”
急促的呼吸,凌乱的思想突然将雪所有的思绪打乱,他开始极力的抵抗,抵抗那道邪恶真气的占据;可是他弱小的身子如何受得了这般打击?
尖叫,锐利的尖叫似要穿破一切。
雪中带血的身影在这阴沉的石室中忽然翻滚着,不时撞向墙壁,不时跃到半空,然后落下……他似乎在以疼痛让自己麻木,减轻痛苦。
终于,他胜利了。
真正属于自己的意志占据心间,可是疲惫重创的身子却使不上一丝气力,他就这么瘫倒在地,喘息着,像一只奄奄一息的野狗,怒视着远处的南宫剑。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风华绝代的雪;他只是一只亲手弑兄,为仇人所摆布的狗罢了。
雪这么向着,忽地身子一转,“砰”的一声躺到了地上;他望着石室上方不断闪烁的火影,竟是笑了起来。
笑得何其无奈?笑得何其凄凉?
那笑声背后,是什么呢?
空空无一的眼眸里,忽道倒映出一张脸;那是一张雪今生今世都不可能忘却的脸;体力尽失的身子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力气,他在无数次的摔下后,终于站了起来,就这么站在那个人的面前,那个恩人,亦是仇人的面前。
南宫剑微笑着望着他,依旧是那个面对整整十年,慈祥的笑脸;可是如今,看上去却这般心酸,这般讨厌?
雪怒视着他,他的眼眶早已被泪水所填满,可是无论如何也没有落下;他的语气里充满了疑惑,充满了恨意:“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南宫剑面露疑色,他在愚弄雪:“怎么了?老夫做了何事,让雪儿这般心痛?”
雪大怒,竟是运起疲惫不堪的身子扬起手来,一掌劈下,狠狠击向南宫剑的胸口。
“砰”的一声,雪的手掌竟是重重打在他胸口;南宫剑不躲不闪,就这么接了下来;可是,他却没有丝毫损伤,藐视的笑意不减反增,他忽地冷哼一声,体内真气就似万千毒虫一般向着雪涌来。
雪如今如何受得了这等强盛之气?他“啊”的一声倒飞而出,重重的摔倒了地上,鲜红喷了出来,本来就已成血红的衣衫显得更加可怖,血腥了。
南宫剑故做不悦状,责备道:“你这个雪儿,怎么还是这么调皮?老夫我做了何事,会这么让你生气啊?”他脸上藐视的笑意,已将他的虚情假意揭露无遗。
雪强忍着痛苦,用手捂着胸口剧烈的伤痛,喝道:“你这恶人,枉我十年来奉你为救命恩人,对你唯命是从;想不到啊,想不到……你才是让我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南宫剑狂笑不语,他完全没有一点掌门的庄重,他就是一个流氓般的恶魔;可是他的话,却让雪的心碎成粉末:“对对对,不过你还忘了,你杀了你哥,那个你一直认为与你正邪不两立的大哥。”
对啊,还有哥。
雪崩溃了,他丧失了对敌时应有的冷静与沉着,他几乎疯狂的嘶叫着:“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鬼家与你南宫家有何冤仇?难道十年前血洗后还不够吗?”
南宫剑静了下来,他忽地负手而立,深深望向那顶巨鼎;许久,许久后,他忽地开口问道:“你可曾记得,老夫曾教导过你的话吗?”他就像是以前那个慈祥的南宫门主,教导着后辈做人时的道理。
雪如何听得进去?这次,换成是他狂笑起来,可是比之前者,他的笑里充满了浓浓的哀伤,他以无比沙哑悲泣的声音道:“记得,怎会不记得?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啊……”
南宫剑眼波流动,他竟说起了他的大志:“我南宫剑,自当年接任为门主之后,便立志要让我们南宫家成为真正的正道领袖,我不需要那群愚昧不堪的道行,和尚来对我指手画脚,这个世间,只需要一个正义存在,便足够了。”他这话,显然对于世人总称仙霞门,静心、静音两寺为正道领袖而大为不满。
雪忽地冷冷一笑,半躺在地上,道:“你不是已经做到了吗?当日小河城一战,魔门四大宗主皆败于你手,从今以后,世人都会记得,这是南宫家,是你南宫剑拯救了天下苍生。”
“不!”南宫剑忽地截住雪的话,他伸手指向那顶正燃烧着紫色火焰的巨鼎,道:“我说过,这个天下,只需要一个正义存在,就足够了;只有南宫世家,才配主宰正邪两道,主宰人世苍生。”
雪随着他的手指方向望了过去,他看见了那鼎,心里忽地腾起一阵冰冷,忽道:“这,这就是《残剑诀》中所记载的第八诀,你正在锻造的世间第一奇剑?”
南宫剑仰面而笑,他瞬间来到那巨鼎之旁,就这么漂浮在半空之中,向着紫色火焰越来越近:“不错,老夫还要多谢你的‘烛龙之息’,还有寒儿和若儿呢。”
雪闻言大惊,他竟忘记了这两个对于他来说如此重要的人物?
他赫然站起身来,可是却又“砰”的一声摔倒在地,但他的声音没有停止:“你把他们怎么了?他们可是你的孙子啊?”
南宫剑的目光依旧没有离开火焰:“孙子吗?当我练成《残剑诀》,称霸天下,然后羽化登仙之后,这些还有什么用?而且一个废人,如何能配做我南宫家的后人?”
雪无言以对,他无力的躺到了地上,仍有南宫剑如疯子般的笑声,如恶魔般的话声,他的心在这一刻,真正的死了,了无牵挂的死了。
这一刻,他感觉什么也没了,他好想要就这么睡下,什么也不用管,什么也不想管,然后死去,静静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