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夜晚是光的世界，一条条街道上的路灯争相摇曳，向前望不到尽头，向后看不到尾，像一串串明珠，悬挂在夜空，又像一条条火龙，在夜色中腾飞。

街道两旁，七彩的霓虹灯错落有致地闪烁着绚丽的光芒，广告牌上的明星，在灯光的映照下，笑得更加灿烂，更加可人，也更加的诡异。

远处来来往往的车灯，像飞动的流萤，装点着夜幕下的城市，那高楼大厦的灯火，在夜色的衬托下，宛如悬挂在石壁上的水帘，又像飞流直下的光瀑，把城市装扮得玲珑剔透，格外壮观，整个城市就是灯的海洋，光的世界。

坐在出租车上的许阳，看着窗外的一幕幕，愣愣出神。

此时的他，无暇去欣赏阳城的夜景，或者说，他从未真正欣赏过这座城市的夜景，甚至说，每个生活在这个城市的人，都不曾真正欣赏过它。

出租车司机开着车，时不时通过车内后视镜打量着后排的这个学生，随着车子的不断前行，无数流光映照在他脸上，使他那张脸时明时暗。

“小小年纪就如此忧郁，现在的年轻人压力也这么大吗？”

对于司机的感叹，许阳自然是不知道的，此时的他，还在回想离开郑学府之前的事情。

许阳知道了郑影的秘密，也知道郑影是如何在表世界联系上处于深层世界的他，可因为一时疏忽，许阳暴露了不该暴露的东西。

尽管许阳后面给出了一个看似无懈可击的回答，可郑影不是王德标，一个在社会摸爬滚打多年，见过形形色-色之人的人，怎么可能是一个单纯之人。

虽然郑影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深究，可在许阳离开之前，郑影突然拿出一张照片，递给许阳。

“若是可以的话，帮我找到他，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想到这儿，许阳低下头，打量着手里的照片。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的照片，同样的唐装打扮，同样手上戴着一串佛珠，不同的是，男人看起来很儒雅，若是其留上长发的话，说他是个古人也不觉得突兀，比起郑影，男人一看就是个搞艺术的。

这是郑影的哥哥郑炳洪。

收起照片，看向窗外，许阳眯起眼睛，眼神晦暗不明。

“他应该猜到我不是表世界玩家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这个问题，许阳思索了一路，始终没有想好。

在他无意间暴露的一瞬间，许阳心中浮现出无数阴暗的想法，几乎是下意识的想法，使得他当时看向郑影的眼神，变得极度危险，幸好，他的理智压制住这些邪恶的想法，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此时回想起来，许阳感到一阵后怕。

“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会想着用深层世界的规则在现实世界做事儿呢？”

“难道是在深层世界待久了？”

这个问题显然没有答案，直到此刻，许阳才敏锐的发现，他正在被深层世界影响、同化，而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更让他感到惶恐的是，他的内心深处似乎并不排斥这种变化。

“多想无益，走一步看一步吧。”收回思绪，许阳喃喃自语道。

.......

一路无话。

在夜幕中，许阳回到了学校外的工作室。

简单洗漱之后，看着时间还早，他就上网查询郑炳洪和郑影的相关讯息。

此次查询的方向跟上次不同，这一次，许阳查到了很多郑炳洪早起的作品。

虽然许阳不懂摄影，可基本的审美还是有的，他看得出来，郑炳洪的作品分为三个阶段。

早起的胶卷阶段、中期的数码阶段、后期的艺术阶段。

郑炳洪跟郑影不同，他是标准的商业摄影，换而言之，他搞摄影就是为了赚钱，这一点从其早期的作品就可以窥视一二。

不管是胶卷阶段，还是数码阶段，郑炳洪拍的片子都很美，充满艺术气息，但仔细去看的话，就会发现，这些照片的风格跟当时的流行风格很像，完全是为了迎合大众而拍摄的。但在其后期的艺术阶段，其拍摄的照片，很多许阳就看不懂，就像是那些知名画家的画一般，看似简简单单的一张画，却能拍出天价一般。

郑炳洪想要表达和传递的东西，许阳眼界有限，看不出来，但他却能从这些照片当中，看到熟悉的东西。

阴暗、偏执、疯狂、绝望、恐怖.......

就比如眼前的一张照片。

一个斑驳的窗户，一扇被推开一道缝的门，一个抱着洋娃娃的小女孩，位于二者之间，直面镜头。

看似很正常的照片，却有很多让人细思极恐的细节。

首先，构图。

典型的三角构图，窗户、门、女孩，呈现一个三角形，明明应该作为主角的女孩，在整张照片当中，占据的比例却很少，甚至许阳敏锐的发现，焦距并不在女孩身上，而是在她身后的门上。

其次，色调。

照片不是彩色的，也不是黑白的，而是灰色调，整个照片灰蒙蒙的，像是蒙了一层雾，使得原本干净清爽的照片，看起来有些凌乱。

另外，细节。

女孩看似只有六七岁，可她的眼神却没有她那个年龄段该有的天真和童趣，反而很麻木，就像是一个被生活重担压抑的喘不过气的成年人。

如果说成人化的眼神是许阳过度解读的话，那女孩的打扮和穿着就更加的成人化。

长长的睫毛，突兀的眼影，诡异的腮红，还有明亮而不合时宜的口红，深V的礼服，染色的指甲，腿上的丝-袜，还有高跟鞋，这明显是成年人才有的装束，却出现在一个六七岁的女孩身上。

放大照片，再看女孩手里的洋娃娃。

马尾辫，上面还别着蝴蝶发卡，蓬蓬裙，虽然照片的颜色是灰色的，但许阳觉得，其本来的颜色应该是粉色的，脚上一双小白鞋，那双原本空洞的眼睛，却流露着紧张、局促不安和欣喜。

相对于女孩的成人化，其手里的洋娃娃，反而像个懵懵懂懂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