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答谢代总的知遇之恩。”
“那你以身回报得了。”
李雪玲扑哧一笑:“你别说幼稚的气话,我和代总清清白白,我又不缺男人。”
事实证明,路璐还不是最幼稚的,律师工作中的后起之秀,男女感情中的愣头青邱斌,看到路璐后的第一眼,立即招呼她坐到他的旁边,轻轻碰了一下她的手,问的第一句话是:“这么大的雨,你怎么过来的?”
路璐轻声道:“来都来了,就别问了。”
“那你吃了吗?”
“吃了。”
“冷不冷?冷的话我把空调打高点。”空调开关在床头上面,他转身时特别费劲。
“不冷。”
“那我给你倒杯水。”他挣扎着要起来。
“我自己来吧。”路璐看到了热水瓶,却没找到杯子,本想就算了吧,也不是非得喝水,不喝也渴不死。
但邱斌已摁铃叫护士来,护士过来,一听是让她拿什么一次性杯子,甩了一句“等会”,就走了。路璐哭笑不得,夜班护士忙都忙不过来,还管的了他这破事,邱斌见状,又讲了些让路璐早点回去的话。
他说他不要紧,最近手上正好都是非诉业务。
路璐坐着,李雪玲在门口站着充当监视器的功能,路同舟来了后,问候了邱斌几句,便跟李雪玲掰扯新衣服的式样和价格。这是双人病房,隔壁的病人关了自己那边的灯,已准备睡了,邱斌压低声音对路璐道:“你快走吧,我真不要紧,你妈欠的高利贷,我会想办法帮你们还的,你别太有压力。”
“她叫什么名字?”路璐问道,理应解释一下的,不见得他听的懂,但这句话已耗尽了她的力气,努力呼吸了好几次,也再吐不出一个字。
“周馨若。”邱斌道,同是靠微弱的气息道出的话:“我什么都不如他,各方面都不如,唯一的优势是比他年轻,还不能称作优势,我也要老的,但我从没有骗过你,哪怕你不喜欢我,而我是爱你的,我愿意把我拥有的一切都给你。”
路璐憋住的泪水没忍住,珠子般往外滚,好在是无声的,好在病房里的光暗着,邱斌看不见。她在惶惶的情绪里生出了一种微妙的,前所未有的感觉,忽然觉得一个女人真正需要的爱情是平淡如水,是琐碎和可以掌控的,你可以讨厌这种琐碎,但是你能把握住,能感知,至少在当下能感知这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年轻时的爱情稀里糊涂的,被陈潢蒙在鼓里,那是她的无知。
如今再稀里糊涂的,那便跟年少无知无关了,而是一个年过三十的女人的选择。
一个女人,无法选择一份长长久久的爱情,但能选择一段清清爽爽的恋情。
代汝对她而言是什么?是镜中花,水中月,是一个她的能力不足以去触及的幻想。
她想着想着,越想越认为她和代汝不合适,以至于在恍惚中上了李雪玲的车,李雪玲中途把她的母亲送到了一家酒店,把她仍送回代汝的家。
太疲惫了,她未脱衣服,缩在他家的沙发上迷糊了一晚。家里有三个房间,每个房间都有床,可她对这些床都有敬畏似的,这一晚上发生的事,说明这里是他的家,却不是她的港湾。
她只是一个自作多情的闯入者。
隔天清晨,雪儿来敲周馨若的家门时,周馨若还以为是代汝回来了。
“又忘带钥匙了?”周馨若边走向门口边问,心想着他不是去南京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打开门,站在门口的却是雪儿,穿着睡衣和拖鞋,头发凌乱,刚从床上爬起来的模样。
“阿姨。”雪儿嘴一撅。
“怎么了?”周馨若俯下身。
“他们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了。”
“啊?你妈妈呢?”
“没回来。”
“那你爷爷奶奶呢?”
“奶奶住院了,爷爷不知道。”
“这样啊。”周馨若看了眼时间,快八点了,道:“说不定你爷爷去医院了,你早饭吃了吗?”
“厨房里只有粥,我不想吃。”
“那我们先洗漱换衣服好不好?阿姨家有虾仁煎饺,你想吃吗?”
周雪儿点点头。
周馨若随周雪儿到了她的家,一进门,被屋内的气味呛到咳嗽,周雪儿道:“阿姨,你也觉得我家里很难闻是吗?”
“不是的,我有点感冒了,你的衣服在哪呢,我来帮你换。”
周雪儿领着周馨若到了她和崔铭生住的房间,周馨若四下打量了一番,也只有这个布置的粉嘟嘟的房间,才能让人瞧出一点家里有年轻人居住的痕迹,不看这个房间的话,真以为是一对老两口住的。
雪儿打开衣橱,自己选了一条连衣裙,周馨若要帮她穿,她不要,说自己能换。
周馨若等她的空隙里,无意中注意到了挂在墙上的相框,里面放着七八张照片,有雪儿的单人照,也有一家三口的合影,还有......
周馨若微微皱眉,凑上前去仔细端详,是崔铭生和两个女孩的合影,背景像是在大学校园,三人都是二十出头的青涩模样,青春洋溢。付甜甜她见过,认识,但另外一个女孩,
周馨若目不转睛地端详着这个女孩的脸,倒不是她长得过于漂亮,长得和谁相像,而是她的笑容,那浅浅的、独特的、含苞待放的花朵般的笑容,兀然间让一个故人的身影在周馨若的心头泛起。
没错,和晴雅笑起来一模一样的感觉,周馨若的嘴唇微微颤抖起来,这么多年了,她还从来没有因看到一个陌生的女人而想到晴雅。
“阿姨,你在看什么呢?”周雪儿问道。
“她是谁?”
“我妈妈的大学室友。”
“你知道叫什么名字吗?”
“路璐呀,路璐阿姨。”
“路璐?她是做什么工作的?”
周雪儿歪头想了一会,道:“我忘记了,我好久没见过路璐阿姨了。”
“噢。”周馨若移不开眼睛。
“阿姨,你认识路璐阿姨啊?”雪儿来拉她的手。
“啊,不认识。”周馨若回过神,感觉自己这个行为挺不礼貌的,在人家的家里一直停着不走,忙对雪儿道:“你刷牙,阿姨给你梳头。”
收拾好后,周馨若带雪儿去自己家,离开时仍回头望了又望那照片,无论远近,无论从哪个角度,那姑娘都和晴雅神似的离谱,周馨若心想着能有机会认识一下她就好了。
照顾雪儿吃完早饭,周馨若送她去幼儿园,一来她没有雪儿家人,包括崔铭生的联系方式;二来雪儿今天本来就应该去幼儿园,所以擅自做了主。
赵葵早站在学校门口迎接,见雪儿和一个不认识的中年妇女走进来,忙上前问道:“雪儿,你甜甜阿姨呢?”
“甜甜阿姨没来呀。”
“她去哪了?”
“不知道呀。”
周馨若听了,道:“你说的是雪儿妈妈的同学付甜甜吗?”
“是的,就是她。”
“她昨天把雪儿送回家就走了,我是雪儿的邻居,雪儿的家人都不在家,所以我送雪儿过来的。”
“这样啊”,赵葵微微点头:“麻烦你了。”
“麻烦老师了才是。”周馨若递给赵葵一张事先写好的便利贴,上面留着她的手机号码。
“要是放学了,雪儿的家人还没来接她,请老师联系我。”
“好的。”
周馨若跟他二人挥手告别,赵葵把雪儿交到她班上的老师手中,然后迫不及待地给付甜甜去了电话。
付甜甜猜的没错,昨天她一出现在餐厅里,赵葵就想起她是谁了。他属于那类喜欢褪去铅华的女人的男人,而褪去铅华的女人不见得个个漂亮,付甜甜的长相,名副其实的老天爷赏饭吃。
他想了她一夜,她那勾魂的眼眸在他眼前来回打转地晃,直接导致舒昕怡昨夜被他折腾的不轻,但每一次都感觉寡淡如水。舒昕怡除了娇羞地躲藏,和怯怯地说“不要,不要”,其它的什么都不会。
舒昕怡就像是未长成熟的青葡萄,虽然水灵,但吃到嘴里是酸的,谁等得了,他要吃现成的,甜的。
但想跟一个女人上床,跟爱上一个女人,是永远划不上等号的。
他们两人都清楚这个道理,双方周旋起来不分上下,并相当自然。
赵葵说的是:“甜甜,雪儿今天是由邻居送过来的,她家里人都不管她,我打她妈妈电话也不接。”
最后一句当然是他编的。
付甜甜刚到公司,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昨天夜里和严谆清商量好如何对付赵梦石的计谋,又劝了一大通,才说服严谆清她暂时不跟他的父母见面,等搞了赵氏集团,把丢掉的生意夺过来,再来谈儿女情长。
五更时分,屋外的小鸟在树上叽叽喳喳的,付甜甜还合不上眼。严谆清在她的身边熟睡着,发出轻微的鼾声,她的神经被强烈的荣耀感和满足感刺激着,感受着甜蜜,也幻想着自己能做严谆清身后那个强大的,上的了厅堂下的了厨房的女人,对未来的憧憬是一个对当下绝望的女人最魔幻的强心剂。
魔幻到一夜未睡,再困,精气神依然抖擞,思路清晰。
“那你打她爸爸电话。”付甜甜回赵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