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东辰眸色暗沉,盯着她散乱在面颊上的发丝,和一双惊恐的眼神,心下像是被一只手揪扯了一下。
再怎么说,也是被他从小看到大的孩子,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在里面。
他尽量柔下嗓音,耐心的像是在哄小孩:“熙熙乖,我去查,一定会把真相查得水落石出。”
童熙仍然抓着他的手,不但不松,甚至有越抓越紧的趋势,也不清楚这股力道究竟是从哪里来的,渐渐的,她身子已经不那么颤抖,紧绷着的肩膀缓慢的放了下来。
似乎是被安抚好了情绪。
“我一直相信你的能力。”
她低下头,埋得深深的,喃喃的声音,低得微不可闻:“我乖,我不闹,我要为我孩子报仇......”
徐东辰湛黑的眸子一沉,盯着她乌黑的发丝,发际线周围被汗水浸湿,狼狈的黏在了脸上。
童熙这时忽然又抬起头,大概是做了一番心理建设。
她已然没有了刚才的癫狂,依然是柔弱的样子,眉目间却浸染了冷冷淡淡凛冽的神色。
她缓慢松开了徐东辰的手,半握成拳,抵在自己的心口前。
低声道:“东辰哥哥,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她忽然又太平静了,平静得让人不安。
但徐东辰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将被子重新盖到她身上,一转身,一眼看见门口的苏旖旎。
她在那里不知道站了多久,死死的咬着下唇,眼圈红红的,早已泪流满面,手里抓着一碗白粥,双手挤压着塑料袋,粥早已漫了出来,她却浑然不知。
视线一经对上,她眼泪也不擦,低头出去了。
病房门轻轻关上。
童熙双手抚着肚子,慢慢的仰面躺着,一遍遍的摸肚子的轮廓,始终没有平时感觉到的起伏,她整颗心像是跌进了冰窖里,冷得透彻,眼泪大颗大颗的滑落,她开始慌了,频率更快的抚过肚子,动作越来越粗鲁,对身体上其他的伤处,竟没一点知觉。
宝宝已经四个月了,四个月,他都快长出手脚了,再有一个月,就能感觉到他在肚子里动了。
怎么会没有了呢。
怎么就没了呢,这么突如其来的变故,叫她怎么相信,怎么能接受,掌心下摸着的,简直就像一团死肉一般,她抬起手,重重的打在肚子上,原本被抓出血痕的伤被震开,床褥染了一片血色。
她浑然未觉,张着嘴哭嚎,却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当终于感觉到身体上的疼痛时,她身体不由自主的弯曲着,揪着心口,死死的攥紧到指节根根泛白,压抑在嗓子眼里的哭声再也抑制不住。
病房外,两人听着里面撕心裂肺的哭声,心都揪扯到了一处,陪着她一块疼。
徐东辰松了口气,还能哭出来,总比强憋着要好,若是不哭不闹的得不到宣泄,精神紧绷了,那才是真正的叫人担心。
哭声一阵高过一阵,整个走廊都回荡着童熙的哭喊
,其余病房的人探出头来看,好奇的瞄两眼又回去。
苏旖旎再也受不了了,抓着徐东辰的肩膀靠上去,声音抽泣不稳:“她太苦了,难不成前半生活得太无忧无虑了,所有这些苦难来得晚来得凶,对她太不公平了。”
徐东辰眉目攒动着,犹豫着将手放到苏旖旎的后背上,叹声道:“要哭就哭吧,别哭出声让她听到了。”
苏旖旎点头,再重重的点头,浑身止不住的颤。
走廊有错杂的脚步声传来。
蒋云哲和闫震听到消息赶过来,刚来,还没问什么,就听见病房里童熙的哭声,那般的哭法,实在是太折磨人心,也能想象得到,她受了多大的震动。
闫震舔舔嘴,“小嫂子......一直都是这样?”
苏旖旎抹了把泪,两步冲过来,一把揪扯出闫震的衣领:“你们是裴堇年最好的朋友,他最好给我有天大的事拦着了,否则,我要他好看。”
闫震下意识的皱眉,却没将她推开,俊逸的五官笼着一丝疲惫,“三哥出车祸了。”
苏旖旎神色一松,脸上还是那么凶狠的表情,却是愣住了。
徐东辰也往这边看过来,他性子沉稳,压着脾气问道:“怎么回事?”
“就今天下午,三哥见完裴云深后,本来要往家里赶的,路上给你打了电话,没打通,他就看了一眼手机,没注意到车况,跟一辆面包车撞上了。”
蒋云哲捏了捏眉心,“我和闫震恰好在附近经过,车头已经被撞扁了,车里有安全气囊,三哥人没事,就是左胳膊被玻璃划伤了,玻璃块扎进了胳膊里,他又整个人撞到了车门上,恰好把玻璃给没进肉里去了。”
他瞄了一眼病房门,有意的将声音压轻了,“东辰哥打电话来的时候。三哥正在做手术,玻璃取到一半,他听见了,竟然自己动手给拔了,也没包扎就跑走了。”
蒋云哲将事情大概说了一遍,他们怀疑裴堇年可能来了这里,便赶了过来。
几个人不约而同的沉默了下来,闫震扯开苏旖旎的手,“你在这里质问我也没有用,我们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远处似乎有护士的惊呼声传来,伴随着器皿落地的破碎声,惊动了这边的人,纷纷往走廊尽头望去,阴影里疾步闯出来一道人影。
裴堇年周身裹着夜深的寒气,黑色衬衫包裹下修长挺拔的身形,左手的袖子从袖口往上剪开,敞露在空气里的胳膊流着几道蜿蜒的血痕,隐约可见一指深的伤口。
冷冽的五官眉眼覆了一半在阴影里,深邃,黯然。
绷白的手指,攥紧的拳头挤压得伤口直往外冒血。
童熙的哭声暂歇过几秒,更大的爆发了出来,裴堇年听得分明,脸色黝黑铁青,大步迈向病房门。
徐东辰眼疾手快,却还是比他落后了一步,反应顿了半秒,骤然勾住他的脖颈,手臂往后捆。
“你他妈给我松开!”
裴堇年仰着头,脖子被勒,他额角青筋根根暴起,粗喘着气,鼻腔里喷出的气息粗重又浑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