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魔女小姐清冷的话语缓缓落下，林恩愣在了原地。

死了？

他下意识抬起头，看向光茧之中的静谧少女。

直到现在，她的脸上仍旧夹杂着一丝柔和的笑意，仿佛正身处于一场不会醒来的美梦中一样。

一种极度不真实的感觉，顿时浮上心头。

明明几分钟前，少女还和他从同一张床上醒来，隔着不远的距离说着话。

而且按理来说，这道光茧本不该出现在万神殿才对。

唯一的解释就是，自己近期一系列搅乱缇雅命运轨迹的举动，导致未来发生了大幅度的改变。

可身为原著女主，有着世界意志的护体，她真的有那么容易死掉吗？

林恩表示怀疑。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心中隐约浮现的某种情绪道：“能告诉我，她是怎么死的吗？”

魔女小姐平静地看了他一眼：“你对她很好奇？”

送命题。

缇雅是个女人，还是长得很漂亮的女人。

而不论如何，魔女小姐和伊薇丝特终究还是同一个人，本质上并未改变太多。

倘若因为她清冷高贵的外表，就忽略了骨子里和伊薇丝特一样的强烈占有欲，那纯纯找死。

一旦自己说了“是”这个回答，恐怕缇雅的身体会被她挫骨扬灰。

其实对于林恩来说，这个问题根本不该犹豫才对。

毕竟他和缇雅之间从始至终，都是利用者和被利用者的关系。

然而此时此刻，心中这股莫名的压抑感并非虚假。

或许，当他以为利用了对方的愧疚之心达成目的时，自己同样也在不知不觉中，受到了类似情绪的影响。

说到底，如果不是他的存在，缇雅本该按照原定世界线的轨迹，和席亚成为情侣，无忧无虑地度过这一生——前提是能把二代皎月女神和她视作同一人。

可眼下，未来的她不仅被囚禁在万神殿，更是因为不知道的原因默默死去。

这绝不是一个女主角应有的结局。

林恩摇了摇头：“‘好奇’这个说法并不准确，我只是有些困惑，为什么未来的皎月女神会死得如此随意，这其中会不会有诈？”

他在撒谎。

身为女人，第六感让她一眼就看出了林恩此刻的说辞并非真实。

然而魔女小姐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终究没有选择戳穿：“未来的皎月女神这个说法并不严谨。”

“她，缇雅·尤赫丝蒂，严格意义上来说，仅仅只是皎月女神的一部分。”

“一道诞生于容器中、本不该存在的错误。”

林恩点了点头。

虽然原著中描述得很清楚，但在他看来，所谓的融合更像是吞噬和霸占。

月光圣典之后，原本的缇雅永远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名叫比阿特丽丝的冒名顶替者。

可由于其高贵的女神人设，外加属于缇雅的身体并未改变，因此这种精神方面的小瑕疵，也就被读者们视而不见。

见林恩知晓自己的意思，魔女小姐继续轻声道：“按照原本事情发展的轨迹，那时的缇雅精神太过弱小，因此毫无抵抗地被比阿特丽丝湮灭，同化成了她的一部分。”

“可由于你在过去做出的种种扰乱命运的行为，她的未来也发生了改变。”

“什么改变？”

林恩下意识追问道。

魔女小姐淡淡道：“出于未知原因，缇雅·尤赫丝蒂并没有在那次的月光圣典中，被皎月女神同化吞噬。”

“她似乎觉醒了强烈的反抗意识，就连比阿特丽丝都拿她无可奈何，以至于在未来的很多年里，她都扮演着类似第二人格的角色，对女神造成了极大的影响。”

“这其中最为显著的一点在于.本该成为勇者席亚伴侣的她，并未按照原定世界线的走向，和他构筑出亲密关系。”

怎么可能？

如果说这个世界是一本书，而书里的每个角色都有其无法避免的命运的话。

那么缇雅的命运，就是成为勇者席亚后宫的一员。

这是她身为一个女性角色，在书中最大的价值和存在的理由。

因此，纵使林恩这段时间一直试图改变她的命运轨迹，可他从始至终都能察觉到，世界意志的无形大手无时无刻不在修正他所造成的影响。

即便现在无法抹平，未来十万年之久，总有机会做到这件事。

毕竟林恩不存在于未来，只存在于现在。

可缇雅却拒绝了这一切。

她放弃了身为女主角的天职，相当于是在和世界意志对抗。

可从古至今，违逆这个世界意愿的存在，没有一个能拥有好下场。

也难怪，世界意志会不再眷顾她。

察觉到林恩的沉默，魔女小姐继续述说着听上去十分残酷的话语：“由于比阿特丽丝和她共处一个容器内的时间太久，以至于两道意识竟隐隐产生了真正的融合趋势，这令比阿特丽丝感到前所未有的惶恐。”

“最终，她向未来的席亚发出求助，将自己从这具身体里剥离了出来。”

“或许是出于泄愤心理，比阿特丽丝并没有让她好过，而是亲自折磨了数万年时光，直至属于缇雅·尤赫丝蒂的意识彻底消散，这才封印在了万神殿内。”

这，便是缇雅漫长而又简短的一生，最可悲的写照。

从始至终，她似乎都没能逃离身为一个“错误”的命运，被比阿特丽丝玩弄于股掌之中，最后以悲剧收场。

然而对她来说，这一切真的是悲剧吗？

望着光茧中少女嘴角噙着的一丝微笑，林恩忽然有些怀疑。

或许以她的性格，直到最后也没有真正意义上地恨过谁。

“不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了。”魔女小姐轻轻一挥手，将光茧收起，“二阶极限数量的神授因子你似乎已经全部点满，趁着这个时间，我帮你强化一遍。”

“另外，快点完成升阶试炼的最后一步，晋升到三阶后，我将赐予你一个全新的能力，算是弥补你不善战斗的短板。”

说着，她的身上忽然绽放出一阵强烈的红光。

林恩似乎有些怔然：“最后一步？”

听到这话，魔女小姐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神色不善地停下手上的动作：“你该不会忘记了最开始布置给你的任务吧？”

“.没有忘记。”

林恩回过神，摇了摇头。

原本的任务是要在最短时间内让缇雅对他敞开心扉，随后使用堕落之刻，将她转化成傀儡。

届时，降临于这个容器的比阿特丽丝也将受到污秽诅咒的影响，成为对他言听计从的奴隶。

如此巨大的剧情偏差，足以使魔女小姐手上的秩序锁链破碎。

最重要的一点在于，这种行为满足了她对席亚等人的报复心。

这是从一开始就计划好的事情。

唯有魔女小姐的命令，他没办法拒绝。

似乎察觉到信徒此刻的情绪有些压抑，出乎意料的是，魔女小姐并未展露出伊薇丝特不讲理的那一面。

虽然心中有些愠怒，但她表面上却十分平静：“其实不论你做不做，结局都不会改变。”

“因为.这是命中注定的悲剧。”

命中注定的悲剧？

仔细想想，似乎还真是这样。

倘若回到现实后什么都不做，便会导致第一种坏结局，也就是被比阿特丽丝剥离意识后折磨数万年的悲剧。

而一旦使用了堕落之刻，在第二种坏结局中，缇雅会沦为一具行尸走肉，甚至仅仅只是两位女神争斗中的可悲牺牲品，不会有任何人在意。

或许两人相识的那一刻起，她的命运就注定如此。

不过仔细想想，似乎又不完全正确。

退一万步来说。

哪怕从一开始便不接触对方，按照原著剧情，月光圣典上，缇雅仍旧会被比阿特丽丝湮灭意识。

也就是说，不存在任何一个选项，能让她抵达完美的结局。

林恩深吸一口气，下意识攥紧拳头。

“我知道了。”

（ps：明天中午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