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东往事·其三(1 / 1)

她有些懵,那人本是出来牵马的,远远瞧见他们,倒是很热络地走上前,径直走到李平阳面前躬身行礼:“见过李小姐。”

他脸上洋溢着一些喜气,神态甚至带了几分少年的活泼:“方才我们在村口见过的,小姐可还记得么?”

李平阳说不上欢喜还是不欢喜,更多则是茫然,对方这么说,她也只扮着笑脸地点点头:“记得,您叫吴穆,是个茶商。”

堂叔在其中倒是格外欢喜:“哎呀,已经见过了,那是缘分啊。”他说罢,拽着李平阳的袖子将她拉到吴穆面前,“平阳,我和你说,这位吴公子虽然说着是商户,然而这吴家世世代代都是读书人,生意做得很大,又同京中文人雅士多有往来。出生是一等一的好啊。”

吴穆在旁笑着附和,倒是李平阳忽然自觉惶惶然起来。

两人相互打着哑谜,似乎与她有关系,但是都是笑着的,看起来十分和气,却不知道要如何说出心里的不舒服。

两个弟弟跟在她的身后,李颇黎还是一副眼里容不下人的模样,昂着脑袋晃晃悠悠,看起来仿佛是在走神似的。李伯禽身量较矮,到了人多的地方就有些发昏,眼下瞧着这么多人,脸色都跟着白了起来。

几个没见过的长辈相互交头接耳,倒是不怕人听着:“我看比说得仿佛要更差一些,这家里的男丁看着都是没出息的。”

“女娃娃看着体格好呢,肯定是个好生养的。”一旁有人劝着,脸上堆着笑意,“来,你们过来跟吴夫人打个招呼。”

“看着已经不小了吧?”那位吴夫人似乎颇有些不满意,也不避讳李平阳三人在现场,就继续嘀咕道,“父亲名声虽然大,但是到底是不管事的,这三个孩子看着也没有好好教养过,这事儿我觉得要不再看看吧?”

吴穆从后面走上前,疾步走到那位夫人面前:“娘,怎么能再看看呢?”

一旁似乎是李平阳的远亲凑上前来,连忙接过话茬:“吴公子说的是啊,都差不多是年纪了,总也再看看的,这可不就拖延下来了?”

两边人都劝了很久,那穿着奢华地女人这才勉强点点头,眉头却又皱起来:“行吧行吧,真是的,被你们骗过来了,名头倒是响,可惜内里是空虚的。你瞧他家两个男丁,长得虽说人高马大,但是一个看着病歪歪的,一个看着神戳戳的,瞧着就成不了气候。”

李平阳不悦地皱起眉,上下打量一番那女人:“你是谁?”

那女人扶着鬓角,却不曾和她多说话,只是略侧过身些。

倒是堂婶匆忙在其中打着圆场:“哎呀,我两个侄子都是极其聪明的,以后都能有大出息呢。眼下半大点个毛孩子能看出什么呀?”

“都十来岁了,有出息的人家都已经考上秀才进士了。”那妇人很是不满意,似乎看着面前三人哪哪都不对付。

吴穆有些无奈地左右看看,走上前俯身低声道:“母亲,他们的父亲可是李太白。而且我刚刚瞧着这个姑娘舞剑,模样甚为潇洒。”

“练剑练剑,女人家练什么剑?能练出什么出息?”这话反倒把那妇人点燃了,她转头瞪着吴穆叱骂,“什么事情要紧,什么事情不要紧你还不晓得嘛?”

李平阳总算忍不下去了,上前一步瞪了一眼那妇人,随即转身朝堂嫂一拜,“方才堂叔请我们来吃饭,我本想着叔嫂照顾我们,很是感激,虽带着弟弟来了。不想堂叔家里来了这般无礼的客人,这饭就是吃了怕也是食不下咽,我们还是回家去吧。”

堂嫂有些着急:“平阳!平阳!都是长辈,都是好心讷……不是说你不好的意思。”

“脾气也挺大的。”那妇人摇摇头,“我看算了吧,如此张扬无礼,这家注定成不了大事的。”

李平阳脾气仿佛被彻底点爆了,猝然转向她,手掌用力拍在案几上,竟在木桌上留下三五道皲裂地裂纹:“成不了大事?你算什么东西敢说我家的事情?”

“我阿耶是天下闻名的诗人李白,我师父是剑法冠绝大唐的裴斐将军,我阿母是宰相之女,你算什么东西,在这里对我们指手画脚?”

这话一出,周遭都安静下来,堂嫂不由得愣住了,好一会才抓着李平阳的手,朝那人不断赔着笑脸:“好了好了,孩子不懂事瞎说的。这孩子就这个性子……年纪小呢,还是年纪小呢。”

“……疯了,真是疯了。半点规矩都没有吗?”那妇人总算从惊愕中缓过神,才觉方才居然被一个小辈吓到差点呼吸不畅,登时更加生气。

李平阳不曾说话,只是微微哼了一声,侧过脸瞟了她一眼:“上来对人评头论足之人,我跟你讲什么规矩?”

“你这样!你这个性子!今后我看你怎么办!”那人脸色气得煞白,“长辈就对你说些话,你便摆出这幅样子,怪不得是这么多年没人教养的!”

李颇黎忽然收回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他上下扫一眼那妇人,随即嗤笑一声:“有没有教养,也是我的阿姊,你是谁来担心我家的事情。”

“婶子,你放心,我阿姊不给你家做儿媳妇,是坏不了你家的事情的。”

此话一出,几人具是一阵沉默,李平阳扭过头,左右看着好一会,最终仿佛才看明白了,拧起两道眉毛:“伯禽、天然,咱们回家去……今晚阿姊给你们做好吃的,咱们自家吃得不错,不用吃人家的饭。”

三个孩子气势汹汹就又要走,那妇人坐在屋内还在一句句骂着“成何体统”,堂婶在其中两头为难,几乎乱成一锅粥。

倒是吴穆一下追了出去:“李姑娘,等一下!”

李平阳犹豫片刻,还是扭过脸,神态里满是戒备嫌弃:“你又怎么了?”

“阿母只是嘴上坏了些,她不是坏心思,她到底都是为了子女好的。你,你不要责怪她。”

李平阳上下打量一番那读书人模样地吴穆,没有回答,扭过头带着两个弟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