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东方也只是暂时释然，他不会真的释然了。

他内心一直都痛苦无比，因为唐阳羽，因为圣女王，因为庞媛媛，因为自己的亲孙女。

自己的亲孙女只有一个，可是唐阳羽的命数之中要有七个桃花，现在才两个，剩下还有四个。

别说雨晴承受不了他也承受不了，他有心直接让他们分开，不做夫妻还可以做朋友，但是王先生显然不会同意的。

他看不透王先生内心怎么想，他反正是传统的人，传统的思维，传统的处事原则。

他虽然是龙族方桌长老，可是更多时候他是国宫博物院的院长，他守护的是华府老祖宗留下来的成千上万的宝贝。

他是为了整个华府在守护，而不是只为了龙族。

所以对他来说龙族长老这个身份更像是第二份工作。

其实不光是他，别的人，大部分人基本也是这种想法和心态。

龙族，地下龙城可以一直保持着绝对的权威和独立，可是地上龙族却早已经跟普通人无限接近了。

凌东方就住在这里，王先生要回去。

晚上从国宫出去需要特别的身份，晚上进入国宫更需要特殊的身份。

王先生很少晚上进来，她不愿意搞特殊化，这次算是终于特殊了一次。

凌东方看着要走的王先生，顿了顿，“天晚了，还冷，王先生就在这里住下吧。”

这是一个小院子，可是却也是四面房间，跟老京城的四合院十分类似，张波住正房，偏房还有三面，凌东方住在东面，东面偏房一共有5间，其中就有客房的设置。

临时客房的设置，前提是不破坏任何文物的基础上。

有些文物并不是不动不碰不用就能保护好，就像是房子，其实房子特别怕空，有人住房子可以住几十年100年，没人住，再大的豪宅大院十年也就完蛋了。

凌东方自然深知这个道理。

所以他住在这里，也是守护的一部分。

王先生有些犹豫，在自己丈夫去世之前她有时候是住在国宫的，那时候住的也是修研所，很小的房间，只有一张木窗和一张木桌子。但是日子却过的让人温暖而踏实。

想想她真的太久，几十年没在国宫住过了。

住在国宫的感觉自然完全不一样。

她顿了顿，“小羽这孩子修复白龙刃的材料你帮着找到了？”

凌东方点头又摇头，“材料找了，但是最终能不能用好不好用还不知道，白龙刃不是一般的文物，是龙族圣兵，而且修复完好之后还要跟黑龙刃合体成为灰龙刃。技术上的难度很大，虽然是那小子亲自修复，可是那小子也是摸着石头过河。风险依然很大……”

凌东方有些惆怅。

其实他这种惆怅更多的是在怪自己，怪自己这个国宫院长一点忙都帮不上，一点能力都没有。

王先生想了想，“材料拿过来了？”

凌东方点头，“对，就在东边第二间房，这是我给那小子准备的房间。王先生就住在第三间房吧，都收拾了。”

王先生迈步进了第二间房，检查修复用的辅料材料，还有主料。

凌东方跟着进来，灯光昏黄，有一种古朴的历史的味道。

王先生看了眼凌东方，“你担心外面会有人对我不利？”

凌东方有些忧虑的点点头，“龙族乱世，什么鸡鸣狗盗之徒全都蹦出来了，不得不防。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圣公会召开之前，我的确有这方面的担心。王先生你是方桌长老的领袖，也是地上龙族的一面旗帜，你不能出事。”

王先生抬头看看屋顶，古朴的样子，笑了，“好吧，那我就先在这里住一晚，说起来我还是喜欢这里的，有一种回家的感觉。我们这辈人经历了很多，但是却还是无法触摸那么久远的历史，对于我们来说国宫就已经是久远的历史了……对了，地下十八库还好吧？”

凌东方下意识向外看了看，这是个敏感的话题，“地下十八库的入口由地下龙城的青龙卫看守，暂时无忧，没有异动。你我都是没有权限进入地下十八库的人……有些事即便是担心也无用……难道王先生担心禁锢在地下十八库之中的那些异龙兽？”

王先生没有回答，她想什么凌东方猜不到。

她不想说的凌东方也无法问。

两人之间因为有了凌雨晴这个交集关系亲近了不少，否则以两人的性格不太会走的这般亲近的。

于是凌东方突然说起了孙女，“雨晴最近也有点大公司总裁的样子了，只是偶尔回家我见了都会心疼，明明正是花季，明明应该在大学里学习和研究学问的，却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王先生坐在椅子上，太师椅，老物件，但是很结实，常坐反而对维护更好，只要不暴力使用，不超重。

“你就是担心太多，你应该静下心来好好看看身边这几个孩子，他们都不是贪恋权位和金钱的人，寻龙修龙结束之后他们都会变回原来的身份，上学的继续上学，工作的继续工作，就好像这段龙族乱世的血腥和惨烈没有发生过一样。”

“凌老师，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

正房房间里两人没有急不可待的如胶似漆，也没有直接进行男女最原始的那种战斗。而是安静的坐着，张波给唐阳羽泡了杯咖啡。

看着他喝。

她自己则没有喝。

她喜欢看着他喝咖啡的样子，有点土，有点急，却也可爱和真实。

唐阳羽也需要安静下来休息一下，很长时间了，大概很长时间了他都钻在山里，每天都会提心吊胆的。面对的对手不光有人还有兽。

恶龙就是兽。

他只有进了国宫，只有在外婆面前，在张波面前才能有真正的安全感。他回家了。

这让他内心甚至有点百感交集。

因为他太知道这片刻的安宁和安全有多么来之不易，京城还是那个京城，可是外面的世界对于他已经不是外面的世界。

他慢慢的喝着滚烫的咖啡，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斯文一点。

他不着急。

虽然已经是晚上9点了。

外婆没有走，留下了。

他知道。

但是他不需要跟张波同学谈论这个问题。

张波突然问了件事，“你最近回过京大么？”

唐阳羽一愣，然后笑了笑，“回了，在老图书馆呆了大半天呢，跟张家的另一个大小姐，算是低调的那个吧。”

张波不太愿意去谈海外张家的事情，她成为圣女王之后只跟张洁洁大表姐联系过，张洁洁大表姐是她在海外张家之中最有好感的那个人了。

她很珍惜。

张洁洁对她也不错，并没有要她做什么或者立刻给海外张家的身份正名。

都没有。

她成了圣女王海外张家的身份自然水涨船高，自然已经从叛龙回归。但是想要从叛龙回到护龙一族至少还需要经过十年时间的考验才行。

规矩就是规矩，谁也不能改变，更不能越过走捷径。

“我也想回去在末名湖边上走走，天气冷了躲进老图书馆看一下午书还真是享受，还有学校一号食堂二楼那个老阿姨的津门包子真是好吃。”

“咱们俩现在都像做梦一样，本来应该在京大做同窗的，你是小师弟，我算师姐。”

张波有些忧伤，淡淡的忧伤。

因为一个人在国宫的某个隐秘的小院子里闭门不出绝不是什么好事，一个人就会孤独，孤独就会胡思乱想，这都是难免的。反过来说唐阳羽在外面还有人可以交流，可以说心里话。

张波没有，张波只有在他面前才可以。

吴暖情是局外人，她不会把母亲拉进来。

外婆是凌雨晴的外婆，是唐阳羽的外婆，虽然对她也很好，但是毕竟等级所在，她跟王先生不可能过分亲近。凌院长本身又是个严肃的人，对她更多的是发自内心的尊重。

别的人？

就没了。

偶尔跟大表姐通个电话就算是很大的乐趣了，大表姐总是说给她选了一些衣服鞋子和化妆品要送进来，送不进来邮寄进来也行。可是张波现在哪有自己的住宅地址？

再说她对吃穿的根本不在意。

答应等有机会出门的时候自己去取。

大表姐就说没有她在山上一点意思都没有了。

大表姐的心又飞向远方了，只是这一次她没办法真的飞走，她只能留在京城，生根发芽。

她要成为海外张家真正的继任者。

张钺，她的小姑姑是她最大的竞争对手。而且现在越来越多的家族内部成员在暗中支持小姑姑。小姑姑的态度并不明朗，其实她的定位是海外张家的掌管者。

暗中的掌权者。

但不是真正光明正大的那个继任者。

小姑姑对唐阳羽的评价是，再看。

只有两个字，小姑姑是维密模特，很有自我的生活，这不又飞去巴黎参加一个知名杂志的拍摄去了。别的维密模特只能给维密杂志拍专属，不能兼职。

张钺是极少数中例外的一个。

她可以。

不过张钺很快就会回来。

张钺跟大地巫师的庞初心走的比较亲近。

而像庞初心这样的人张洁洁根本大不了交道，事实上从小到大她都是以自我为主，跟谁打交道都挺困难。除了唐阳羽这家伙还有那个总是骄傲兴感又可怜兮兮的小表妹。

所以在山里一个人的时候她也会孤独，她不但想念小表妹还想念那家伙。

所以才说没劲。

但是她也知道龙族乱世，龙族巨变，不要说外面的敌人环伺，就是地上龙族和地下龙城闹得也不可开交。

现在小表妹成了圣女王。

她都觉得像是在做梦。

唯一的让她高兴的是小表妹三两天就会给她打个电话聊聊天，这让她很有成就感。因为如果小表妹一直跟她保持亲近的关系，那么将对她在海外张家继承家业这件事上起到重要影响。

因为她是圣女王支持的人。

虽然这不是小表妹的本意，可是这个大家族的事情就是这么复杂，这么混乱。

超级财富会制造很多惨案，会让家族变成一个权力场，名利场，有时候甚至会是地狱。

但是这是每一个世界上超级家族的通病，海外张家也不能例外。

不知道为什么张波突然又问起张钺，“我那个小姑姑，你觉得怎么样？我听说她才是张家隐藏的最厉害的那个人。我本来不想多了解这些，可是大表姐一直在跟我说，该知道的必须要知道，尤其是对于我们这个小姑姑。”

唐阳羽抬手摸摸鼻子，放下咖啡杯，“严格说张钺比张洁洁更适合掌管海外张家的巨额财富，但是张钺自己好像并不愿意直接抛头露面，当然还有那个老老头到底是什么心思，怎么安排的，没人知道。也许是深不可测，也许只是故弄玄虚而已，海外张家的事你不要看的太重。但是张洁洁说的也没错，该知道的还是要知道，该插手的还是要插手一下。”

“那个老老头不是已经在新西兰给你买了一座漂亮的花园城堡么？你接受了么？”

张波睁大眼睛看着唐阳羽的眼睛，“还没，我不想接受。”

唐阳羽却立刻过来一把搂住人家的香肩，趴在人家耳边低声说，“你傻啊，白给的当然要。而且这事你要想清楚，张家有的是钱，老老头给你的你手下老老头才能安心放心，对你才会更好。你要是这也不要那也不要老老头就会睡不着觉，睡不着觉准没好事。你就收下，明儿就给他打电话，即便一直空着也无所谓。反正老老头肯定会安排人收拾打扫管理什么的，张家不差管理你这一座花园城堡这点小钱。”

张波多少有些不适应，“唐阳羽，你有点变了……”

唐阳羽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我的确变了，不然就胳膊上这东西打死我也不会让你印刻的。”

这话他笑着说，却透露出一种年少的沧桑。

张波走过来立刻又心疼起来，忍不住伸手去触摸他俊朗的面孔，轻声说，“我知道你是为了保住我圣女王的位子，现在听起来我高高在上，可是如果没有你我在龙族就是无根浮萍……你为我做的，我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