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席后,狄瑶喝了点果子酒,头有点晕,走路都不稳,可又不要人扶,等进了内室,小安子坐在门口暖榻上不知发什么呆。
“小安子,你怎么没去前面吃饭啊,今天才叫热闹呢,好多人。”狄瑶坐下来,头晕晕的,倒在小安子肩上,眼泪一下子掉下来,“好多人,可她们都不快乐,我曾经以为她们都是因为陛下不快乐,嬷嬷说她们以前对我不好,可我不记得了,
我记得的,看到的,是一群可怜的女人,她们有的比我还小,最大的也不过才二十多一些,她们明明还有那么长的岁月,那么多的可能性,我在冷宫看到她们第一面,我永远忘不了,
目光里的呆滞,怨恨,渴望,哀伤,哪一样都不该在这样年岁这样美好的女子眼里出现,她们就该想去哪去哪,被人捧着爱着,可她们就那样被关在小小的牢笼里,像失去养分的花,慢慢憔悴,
我以为,都是陛下的错,我想对她们好点,我不记得她们曾经如何和我抢丈夫,不记得我是否又曾经伤害过她们,我只知道我的丈夫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他们都是被我丈夫辜负的可怜人,我想替我的丈夫弥补一些,想要她们活的快乐些,甚至还计划着哪天让陛下忘了她们,我就偷偷放她们出宫,让她们去找自己人生的另外可能。”
狄瑶抽泣起来,搂着闲谟帝才没有掉下来,“可是,我错了,都错了,不全是陛下的错,是世道,是这个朝不保夕的世道,她们大多并不,并不怨恨陛下,是陛下,给了她们那么久的安逸,免受流离,在生存,生存面前,她们,她们也没办法,大贺,大贺太弱了啊!”
狄瑶的眼泪顺着闲谟帝的脖子往下流,哽咽地说不清话:“陛下,陛下,太弱了啊!”
闲谟帝呆滞地望着跳跃的烛光,轻声呢喃:“是啊,太弱了啊!”
狄瑶哭的停不下来,也没注意小安子说话的事。
一旁的宫人都跪趴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闲谟帝挥挥手,宫人们膝行着退出去,个个一身冷汗,老嬷嬷更是瘫了,面色惨白,扶着墙一个劲说:“完了完了完了。”
狄瑶迷迷糊糊地要睡了,闲谟帝把她抱到床上,顺势躺在她身边,她又忽然睁开眼,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
闲谟帝勾起嘴角,手描了描她的眉。
狄瑶慢慢说:“下,去。”
闲谟帝手一顿。
“下去,你不该睡这。”
闲谟帝放下手,没动。
“这个位子,是我丈夫的,不是你的。”狄瑶闭上眼,“我是大贺的,皇后啊,小安子。”
闲谟帝
起身坐到脚踏上守着。
狄瑶慢慢睡熟。
闲谟帝突然爬起来,摇着狄瑶,金色的眸子泛着红,急切地说:“如果,如果你的丈夫想要变强,可能会不择手段,可能会伤害你的亲人,你会支持他吗?或许明天就会死,明天就会失去一切,你还会站在他身边吗?”
狄瑶被摇得头昏脑涨,挣扎不开,急得喊起来:“小安子,救我。”
闲谟帝突然笑起来:“你喜欢的是小安子,不是闲谟帝啊,你记得自己是大贺皇后,可你还是不喜欢闲谟帝。”
狄瑶下意识回答:“闲谟帝是谁啊?我没见过啊,小安子,小安子,他也是被我丈夫伤害过的人,小安子,呵呵,他有金色的眼睛,灿烂的,纯粹的,就像阳光一样,呵呵,小安子,小安子。”眼泪又不停地掉下来了。
闲谟帝慢慢冷静下来,俯身搂住她:“孤执念了,孤等着你自己来揭穿孤的谎言,孤等着你,别让孤等太久啊。”
狄瑶终于安稳地睡去,闲谟帝坐在脚榻上守了一夜。
——
除夕这天,按规矩帝后要一块守岁,可闲谟帝那没动静,狄瑶也已经不去好奇皇帝长什么样,甚至觉得如果这样井水不犯河水地过一辈子很好。
正在老嬷嬷一直催,狄瑶一直纠结要不要去请闲谟帝来的时候,小凳子来报:“娘娘,敏皇子又,不好了。”
狄瑶连忙站起来,跟着众人过去,:“请太医了没?陛下那边报过没?”
“太医已经去请了,可陛下那…”
“还是没去么?”狄瑶低喃。
“咳,哇哇哇”
敏皇子今年才四岁,可是打从娘胎就中了毒,出来就被诊活不过周岁,但后来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一直活到了现在,可到了冬天就隔三差五地犯回毒,宫里忌讳,直接说犯病。
狄瑶头一回看到这孩子是在一个草地上,她罚了良妃不多久,那天逛皇宫累了就坐那歇会儿,还没坐下,突然后面冲出来一个小孩,差点把她撞倒,可小孩太小了,身子也不好,反而把自己撞倒了,一边哭一边说她是坏人,欺负他母妃。
狄瑶要去看看,但嬷嬷拉住她,说良妃有回污蔑娘娘对敏皇子不安好心,陛下就下旨,敏皇子的一切事务皇后娘娘不得干涉。
随后伺候敏皇子的宫人就出来求饶,一点也不诚心,很明显的,敏皇子被利用了。
狄瑶没怎么放在心上,毕竟是小孩子,可谁知道,那小孩子瞄上她了,只要她路过那条道,他就一定会跑出来骂她,渐渐的,她就不走那条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