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的彩衣,左辰心中其实已经有了想法。
所谓香火神,其实并非真的需要有个人在上面顶着。
这种简单的能量换算只需要一个六十四算作为核心就能处理,但彩衣当时显然没时间研究这些东西,只能赶鸭子硬上架,把自己拴到了这个皇座之上。
接下来左辰只需要把彩衣和皇座中间的联系断开,并且在这一瞬间内捏成一个和彩衣完全一样的等身形,就能直接让彩衣解脱。
挺简单的……吧……
思来想去之间,左辰发现这里的技术难点还真不少。
其中最麻烦就是这个和彩衣完全一样命格造物。
虽然说可以用撒豆成兵的手段招出来一个和彩衣面相相同小豆丁,但一般的黄豆兵哪里拥有如此强大的承载能力?
恐怕用不了一时半刻就会崩碎,变成一地的黄豆碎渣子。
要承载住这么大一艘方舟顺利运作,必须得使用一些天材地宝才行。
原地走多,乱绕,想了半天,左辰一拍自己脑门。
大士不是有几颗浮生之莲子吗?
借来一颗,可以再造身躯。
于是左辰摇身进入了岁月长河当中。
沿着岁月长河前进,没一会,左辰就感受到了一股柔和的微光传来。
“可是左辰道友?”
耳畔旁边响起女性惊喜的声音。
左辰在听声音之后,表情也是微微一变,一丝喜悦浮现在了他的脸上。
这是……
大士的声音!
寻着声音,左辰快步向前,他很快就在河岸处看到了一抹明媚的光辉,温暖又平和。
岁月长河的不远处,面容祥和的白衣女子正站在一朵莲花之上,微笑的看着自己。
这白衣女子明显要比之前年轻了好几分,但就算如此,左辰也能认得出来。
这人就是大士。
大士惊喜无比的看着左辰,感受了片刻之后,道:
“道友是从过去而来的吧?”
“正是。”
左辰点头,他也能看得出来,眼前这个大士是在经历了悠悠岁月之后,重得了新生之人。
看样子她是依托那颗舍利子,重新塑造了肉身,再度复生了。
好事。
“不知大士如今可还住在这尘世当中。”
“自然还在。”大士点头:“我同林夕住所稍偏,需得顺着北方出海,到达极北之地,那里有一处观星之塔,我们两人就住在那里,帮助方舟校准星道,找适合这尘世落脚的地方。”
“辛苦大士了。”
“这里是我的家乡,为其指明前路,乃是我应做之事。”
大士笑道,最后又看了两眼左辰,沉默了一小会:
“道友,你到时候是打算回过去吧。”
“这里毕竟不是我应该在的地方,需要回去一趟。”
“那我便先祝道友一路顺风了。”
“多谢。”
两人这么寒暄了几句,大士终于把话转回了正题上:
“说来道友寻我是有什么事情要做吗?”
“是这样的。”
左辰把自己的打算同大士说了一遍,后者点了点头:
“彩衣姑娘为尘世付出的太多了,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莲子罢了,无需多言。”
言罢,大士直接就从自己的怀中向外一掏,拿出来了一枚莲子。
“这枚莲子塑造出来的肉身具备完全性质的命格,应当能达成道友所期望的效果。”
“多谢大士。”
左辰在接过这枚莲子之后,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大士释然的摆了摆手。
“此处不必说什么他日再见之话,迟早有一日,我会同道友再见的。”
左辰不知该言说些什么,只能朝着大士的方向深深一拜,随后身体便消失在了岁月长河当中。
只留下在大士还看着左辰消失的方向,在岁月的河畔旁边驻足了许久。
时至最后,轻笑一声,转身离开此处。
短暂刹那之后,大士的身影现在的一间房屋当中。
房屋极宽极大,四面八方盖着的都是透明的玻璃墙壁,玻璃墙壁向外看,乃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海洋。
海洋的远方璀璨的星空,星海、浪潮,以及那炫目的光影积满了整个天空。
在她身边不远处,和他样貌完全相同,却穿着一身休闲服装的女人走了过来:
“大士,刚才你是去哪了?看起来心情不错啊。”
“见了故友,心情确实不错。”大士笑道:“活得久还是有好事的。”
林夕微微侧头,不知道大士这句话是啥意思。
到地下之后,左辰深深吞吐了一下气息,将莲子放在手中。
用起撒豆成兵的手段,将彩衣的命格汇聚在其中,左辰将这小莲子轻轻向外一抛。
莲子在空中稍稍翻了个圈子,下一瞬,便直接化作了一个和彩衣生的一模一样的小姑娘。
小姑娘身上穿了一身似如莲藕一样的衣服,紧闭着眼睛,静静躺在地板之上,就好像睡着了一样。
而在气息、命格以及种种方面上,她都和在皇座上坐着的彩衣完全一致。
唯一一点不太一样的就是,皇座上坐着的彩衣是拥有灵魂和意识的,眼前这具身体则什么都没有。
左辰并不打算创造一个灵魂来替彩衣承受这样的痛苦,于是他专门在这个身体当中下了禁制。
哪怕是有强力的灵炁冲刷,这具躯体当中也断然不可能滋生出来任何同灵魂有关的东西。
如此一来,一个专用的肉体中转站就做好了。
接下来,
他要把自己受了两千年苦的徒弟从这皇座上面给解放下来的了。
左辰于原地掐起道指,些许的藤蔓和花朵在他的身体周围盛开,渐渐布满了整个地下房室,给这无比的地方带去了一丝生机。
每朵花都是左辰的法坛,每一片叶子都是左辰的延伸。
这把彩衣带下来并非是什么太难的事情,但左辰不想出任何意外。
所以他动用了自己的全身道行。
“漫长岁月不应作为牢笼。”
低声言道,左辰面前的这具躯体也缓缓飘飞了起来,朝着那皇座的方向飞了过去。
当这具身体接触到那黄金色的皇座之时,大量璀璨的白色花朵也一并被覆盖到了皇座。
轻柔的覆盖在了两个女孩的身上。
眨眼之间,花瓣向着四面八方炸开,像是下了一场由花组成的雨一样。
皇座之上坐着的不再是那个穿着一袭长袍的彩衣,而是一个板板正正的躯体,她紧闭着眼睛,就像是一尊雕像,承受着所有灵炁的中转。
在左辰的面前,彩衣正式卸下了所有的责任,躺在一片花海当中。
她好像是在沉睡一样,仍是没有醒来的意思。
左辰蹲坐在彩衣的身边,将手指放在彩衣的额头之上,让灵炁缓缓进入她的识海当中。
那原本僵硬的识海在这过轻柔的灵炁之下慢慢恢复。
随着灵炁的进入,左辰似乎看到了一片纯粹的黑色。
这是彩衣的意识深处。
为了规避皇座所带来的痛苦,她像是把自己的意识紧紧封闭了一样。
左辰凑到黑色的旁边,轻轻挤入其中。
映入左辰眼帘的是一片荒芜。
四周是一片什么都没有的荒野,唯有一轮炙热的太阳挂在半空当中,灼烧着整片大地。
而在这片荒野之上,左辰也能看到许多的人影,正在不断的飘忽闪过。
他看到了大梁当中曾经的那些藩王,看到了书楼当中的那些学者,看到了在历史当中他认识的人,也看到了在历史当中他未曾见过的。
两千年的岁月变成了一道漫长的长路,虽说还有一些老友陪着,对于彩衣来说,她的人生和岁月只剩下了那最后奋斗的二百年。
那是一场很好的旅程吗?
左辰看着这一片荒芜的大地,他觉得,也许对于这尘世的大部分人而言,是一场伟大的旅程,这是一场值得被人称赞的旅程,这是一场救世之旅。
但是对于彩衣来说,
这是一场孤独的旅程。
这也是一场似如监牢般的折磨。
左辰顺着这片荒地缓缓的向前走去,很快他就来到了这片世界的尽头。
他看到了一个身穿着黑色长袍的女人披头散发,背着手遥遥看着远方。
那里是一片无涯的黑海。
正在狂风骤雨之下激起千层巨浪。
那是苦海。
是一直折磨着彩衣的心魔。
是夺走她一切的东西。
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样,彩衣缓缓回头。
虽然生的一模一样,但只要看到那双眼睛,左辰便能感觉得出来,眼前的这个姑娘根本就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彩衣。
漫长的岁月早已将她变成了另一个人。
她盯着左辰,口中发出了些许的呢喃声:
“又做梦了吗……我还以为这么长时间了,我不会再梦到你了。”
她的声音非常的平静,像是平淡的自述一样。
“不是做梦。”左辰道。
彩衣像是没反应过来一样,微微歪了歪头。
左辰也没和他们解释,只是缓步走到了彩衣的面前,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被突然这么一弄的彩衣明显愣了一下,在看向左辰的时候,眼眸当中已经浮现出了显而易见的不解。
最终,她就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嘴巴缓缓的张大。
似乎想说些什么话,但声音从喉咙当中离开之时,却以是打着颤。
“久等了。”
左辰道。
听到这话之后,彩衣垂下了头。
“嗯。”
她的声音当中带着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