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格蕾西，

如果你在读这封信，你一定身处泥沼，期待某种转机。

很久很久以前，我也遇到过相同的情况，于是我放弃了一切，来到真正属于我的地方。

现在，它也是你的了。

我将那块地的契据放在了信封里……那座庄园寄托了我的全部骄傲和愉悦。它坐落在哥谭市，在郊区。它将是你开启新生活的完美之地。

爱你的，祖父。

顺便一说，如果市长还是默尔特，替我跟那小子问好。】

*

12月31日，下午。格蕾西又一次读完了“爷爷的信”，把泛黄的信纸塞进信封里，并且用指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信封里放着的那份更加古老的地契。

这已经是这个坐在车窗边的年轻姑娘第四次读这封信了。格蕾西看向车窗外，一块路牌在她的视线中一闪而过：【哥谭市5公里】

她的表情是如此期待和兴奋，以至于在她身边昏昏欲睡的乘客都忍不住好奇地瞄了一眼格蕾西手中空白的信封和上面那块醒目的深紫色火漆。

从信封上看不出什么明显的内容，于是乘客又忍不住用余光悄悄打量起旁边这个气质跟所有人都格格不入的年轻人：她那头鲜明醒目的蓝绿色头发和罕见的紫色眼眸似乎都能清楚地昭示出这是一个叛逆的摇滚青年——可她在大冬天只穿着一件简单到有些土气的夹克衫，配着白色T恤和棕色牛仔裤，梳着刘海。

她的神态和表情都毫无半点身处陌生环境的紧张和攻击性，只有一种好像对什么都没见过的单纯好奇。

——刚来大城市的小镇女孩，旁边的乘客只能这么做出结论。

格蕾西把这封信放回背包里，再次抱着包坐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窗外不断飞速向后倒退的公路风景。

她早就对信纸上的内容倒背如流了，但这一切还是很让她新奇：她居然穿越进了她最喜欢的种田游戏里，而且还是全新的大型扩展剧情，而不是她已经通关的游戏本体！

远处那座城市的庞大让她有些震撼：数不清的哥特式建筑在灰色的天幕下方沉默地俯瞰着大地，纵横交错的公路上车辆川流不息，和她记忆中那个色调明快的田园小镇简直是两个极端。

“那就是哥谭市？”格蕾西把脸贴在玻璃上，以看清楚那个在公路尽头矗立的巨大标牌，幸福地叹了口气，“真气派……”

身边的乘客听到这话不由得与有荣焉，挺了挺胸膛，同样把目光投向了车窗外朝他们靠近的那座漆黑的庞大都市。

那就是哥谭——传言中受到诅咒的繁华罪恶之城。

终于，大巴在哥谭汽车站停稳，乘客们纷纷下车，伸着懒腰抱怨着长途旅行的烦闷，同时警惕地抱紧手里的公文包，提防着扒手。格蕾西的邻座抹平外套上的褶皱，把放在脚下的包拿走，给格蕾西让出空间。

格蕾西朝他笑了一下，也站了起来。一道阴影打在邻座人的身上，他扭头看向她，十分明显地倒吸了一口气——这姑娘刚才坐着的时候看着就像个刚毕业的高中学生，可这会一站起来，他才发现她身高腿长，双手有力，身高恐怕超过一米八，肌肉线条像是篮球队员或者拳击选手。

似乎觉得这样有点失礼，他尴尬地也朝格蕾西笑了一下，然后头也不回地匆匆下车离开了。

格蕾西也下了车。新年前夕的巴士站人潮拥挤，好在已经有人目标明确地朝她挤了过来，挥动着手臂。

“你好！你就是格蕾西吧？”来人喘着气，脸色苍白，“我是市长秘书，市长派我负责修缮你的庄园——安东尼·布雷迪，叫我安东尼就好了。”

“谢谢，你们市政服务做得真好。”格蕾西不疑有他，快活地说，“那我们现在怎么过去呢？走路？”

“呃……”市长秘书小心翼翼地说，“其实……你比预计的时间早来了一天，所以……”

格蕾西睁大眼睛，鼓励地看着这位似乎有点内向害羞的秘书，等他把话说完。

“庄园里的老房子还没有收拾好，应该不能住人……”秘书强作镇定地说，“或许你愿意先在市内的酒店度过一晚吗？我在来的路上已经安排人去预订房间了……”

他觑着格蕾西的表情，声音越来越小，牙齿也咬到了一起，看起来比她还发愁。

“什么？”格蕾西说，“我不讲究的。不管怎样，先带我去我的庄园看看好吗？”

“当然，当然，一切都按照你的意愿来。”安东尼说，领着格蕾西朝车站外走去，“市长会在庄园里等你。”

“你们人真好。”格蕾西由衷说道。市长秘书咧开嘴，朝她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

格蕾西惊叹地望着她那杂草丛生的农场。那些高草几乎比她人还高，新鲜的绿色纤维像海浪一样在化冻的土地上随着微风摇曳着，远处的丘陵上生长着成片的树木，如果不是有人带路，格蕾西相信自己绝对不会发现这里还有一个荒废的农场庄园。

“这就是米勒农场……”市长秘书安东尼领着格蕾西趟过大片杂草穿过大门，忐忑地说，“那是庄园大宅，不过我们还没来得及修缮，你今晚恐怕只能住在那边的小屋里……”

格蕾西笑眯眯地对着安东尼点了点头。她先是看了一眼安东尼说的“庄园大宅”——只能看到一座几乎已经被青藤和苔藓覆盖的建筑外表和隐约露出玻璃质地的光亮穹顶，不管它曾经是什么，现在都只是一座废墟了。

接着，她的视线随着市长秘书的指引投向了她的真正住所：一座显然是最近才修缮完成的老派木屋，和“大宅”同向，门口已经钉好了门牌和邮箱。一个巨大的板条箱被人安放在了小木屋旁，此时正盖着盖子。

“十分抱歉。”安东尼搓了搓手，干咳一声，“我们会尽快清理好庄园，为你开垦好土地和牧场的——当然，是在你已经得到充分的休息之后。”

“呃……”格蕾西茫然地抓了抓头发，试探性地问道，“你们市政服务这么到位吗？那我应该为此交多少钱呢？”

“哦不不不，亲爱的格蕾西！你在说什么呢，孩子！”一个中年男子笑声爽朗地从小木屋里走了出来，皮鞋在门槛上绊了一下，整个人向前一个趔趄，“你爷爷以前也住在这里！你能搬回哥谭市，我们这些认识你爷爷的人都高兴极了……你还不认识我吧？我是亚历克斯·默尔特，哥谭市长。我可一直在等你的到来！”

“你好，默尔特市长。”格蕾西自动把这位哥谭市长和游戏里的鹈鹕镇长做了个等量代换，扬起笑脸，“我爷爷托我给您问好。”

市长脸上的笑纹又深刻了几分。他感慨地抓住格蕾西的手上下摇了摇，笑呵呵地说：“太好了，孩子，看到你真是太好了……长途跋涉一定累坏了吧？快去休息一下，好好睡上一觉吧，明天再和邻居们打招呼。我打赌你肯定会喜欢上哥谭市的，它天生就是为你准备的舞台！”

市长边说边朝看起来是庄园入口的方向走了几步，同时对格蕾西挥舞着手臂，示意她看向小屋旁的板条箱：“你的那些可爱的小农产品或者别的什么都可以扔进这个箱子，我每天晚上都会开车过来回收！别担心，我肯定会给你一个公道的价格……”

默尔特市长说这话的表情简直可以说是慈爱。虽然格蕾西觉得一个市长每天都亲自开车回收农副产品似乎有些过于操劳了，但还是朝他露出一个笑容。她的余光注意到市长秘书听到这话时脸部肌肉抽动了几下，脸色看起来更苍白了，就好像他肚子不舒服似的。

和二人道别后，格蕾西走进小木屋。

她满意地看到这里的陈设就像是游戏中农夫小屋的现实版本，连那些木板的纹路都让人觉得亲切。一台电视机被端正地摆放在窗边，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盏上了年头的提灯。

市长并没有说错，她真的累坏了，恨不得立马倒头就睡。

格蕾西幸福地朝后仰倒在了松软的小床上，松木的清香气味萦绕在她的鼻端。她懒洋洋地合上眼睛，毫不费力地坠入了深眠……

……然后她发现自己强制进入了过场动画。

*

12月31日，夜晚。夜幕已至，哥谭市正在苏醒。人类可以上九天揽月，让沙漠重获生机，在海洋深处遨游，也可以造就出精巧的都市。

哥谭市就是这样一座文明的缩影，是许多人心目中一个将会亘古存在下去的庞大化身。有许多人憎恨这座城市，也有许多人发自内心地想要保护它，不知疲倦，亦不知休止。

蝙蝠侠一如既往地进入蝙蝠洞，和神谕进行每日通话。他仰头盯着屏幕，看着自己的助手有条不紊地报出电脑搜索某位罪犯头目碰头地点，心情平静。

“他们计划今晚碰头，在哥谭中部的某个地点，我得说在新年前夜干这种事真是很有魄力。”神谕笑着说道，“不管怎样，你还可以——”

信号消失了，神谕的图像模糊了起来，蝙蝠侠不禁皱起眉头。

接着，屏幕变成了一片猩红：【建筑结构警报！地震感应仪读数异常！】

蝙蝠侠猛地拧过身。

地震！

震波来得比他想象中更快，陆块相互挤压，当地球本身开始摇晃时，人类文明变得像脆弱的鸡蛋壳一样不堪一击。

地狱的涡轮在他耳中咆哮，蝙蝠洞的地面开始剧烈地起伏，仿佛脚下的坚石突然学会了呼吸。

蝙蝠计算机自动收回了保护槽中，蝙蝠侠闪身躲开朝他倾倒下来的机械恐龙摆件，下意识地对着头顶不断坠落的巨石喊出了他此时第一个担忧的人的名字：“阿尔弗雷德！！”

接着，整个世界坍塌了。

*

12月31日，一场7.6级地震重创了哥谭市。

韦恩庄园距离震中仅有一英里之遥。这座古老的大宅在它无法承受的强力下走向毁灭，与之一同毁灭的还有整座城市。

向西的桥梁已经坍塌，高速路被毁，外界靠近哥谭的每一条路都被阻断。三角岬地区被孤立，全城范围停电，供水不再稳定，大部分电话线路和网络通讯都已经报销。

在新年到来前的这一夜，地平线上的哥谭明亮得就像日出一样。不是因为灯光，而是因为整座城市正在熊熊燃烧。

*

1月1日早晨6点，一个初来乍到的农场主从睡梦中醒来。

“哇！”格蕾西说，“玩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