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去找左长征开派车单，接下去丹丹农场送尿素的任务。

左长征在派车单上签字，“小薛，听说二连不跟着你当学徒了？”

“是的，老岳父把他安排到第一纺织厂当保卫人员。”薛明觉得对方话里有话于是坐下来静等下文。

“我那不争气的三儿子整天无所事事，整天去街上惹是生非，小兔崽子把你嫂子气出一身病。”左长征咬牙切齿。

“三弟弟还不到工作年龄吧，他要是不嫌弃先让他跟着我跑运输？”薛明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那就辛苦薛老弟了，等你从丹丹农场回来我就带着他去拜师。”左长征眉开眼笑，身为运输处副部长当然要把儿子弄进来。

“拜师就不必了，到时候咱们好好喝几杯酒。”薛明起身告辞，启动二号卡车前往国资办的仓库。

仓库前停着几辆卡车，运输一科的王显邦也在，薛明把配货单交给仓库管理人员，这次要把四吨尿素送到丹丹农场。

管理员核对完清单打开库房大门，包括薛明在内的所有人都懵逼了，只看见雪白的散装尿素堆积如山，完全看不见尿素袋的影子。

“周老哥，我记得尿素是一袋一袋的吧，尿素袋去哪了？”薛明小声问保管员周卫军。

“被上级连夜搞走了，我也想知道尿素袋在哪，他奶奶个熊。”周卫军气得爆粗口。

这几天大街上突然出现很多尿素袋做成的裤子，聪明的领导们马上捕捉的契机，把剩下的尿素袋全部拆走。

薛明忍俊不禁，上辈子奶奶曾说整个生产大队只有支书、大队长、会计等极少数干部有资格穿尿素裤，原来根源出现在这里。

“你们几个给薛明同志装三吨零九百公斤尿素，都给我麻溜点儿。”周卫军扯着嗓门安排工作。

一大群工作人员用木箱子和磅秤给尿素称重，然后抬着木箱子装车。

这主意可真妙，薛明不得不佩服上级领导的决策，“周老哥你看清单上是四吨，为啥少给我一百公斤？”

“薛老弟别急，上级领导还有特别的安排，肯定不会让你交不上差。”周卫军小声说道。

听到这话薛明也不急了，只是心里有点小郁闷，不能白嫖尿素袋也就不能发横财，发家致富的道路被领导挖断了。

“九弟上车说话。”王显邦说着打开车门爬进四号卡车里。

薛明跟他上车坐在副驾驶上，关上车门摇上车玻璃，“王大哥有啥事？”

王显邦盯着挡风玻璃歪着身子靠近薛明，“我上次去兰封县供销社送化肥一百袋尿素，我悄悄留下了三十个尿素袋。”

“卧槽，你为什么不全部留下，现在想留也没有啦。”薛明哭笑不得。

“不敢啊，我下了很大的决心才留了三十个，就这还吓得我两天睡不好觉。”王显邦一脸尴尬。

“大哥，不是我说你，这年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那三十个袋子你打算怎么处理？”薛明已经大概猜到了他的想法。

王显邦是出了名的胆小，晚上不敢一个人走夜路，害怕被人举报沦为投机倒把犯估计没胆子出手那三十个尿素袋。

“天合老弟和小马好像也拆了一些袋子，九弟有办法帮我们出手吗？”王显邦犹豫再三还是说出了真实目的。

果然如此，几个拜把子兄弟都生了一副老鼠胆子，有胆偷尿素袋却没胆子卖，不过这对薛明来说倒是一件好事。

“你问问弟兄们搞了多少袋子，全部送到我家给我妹妹薛玲，一块钱一个我全都要。”薛明决定吃掉他们的货。

一个尿素袋差不多能做一条尿素裤，制造成本最多一块钱，一条裤子挣两块钱绝对有利可图。

其实挣不挣钱无所谓，主要是变着法给李传英一些零花钱，同时让赵雪享受手里有钱心里不慌的快乐，让她们对未来充满希望。

“我都给你准备好了。”王显邦掀开驾驶室床铺上的被子露出一个麻袋，拍拍麻袋小声说，“我的三十个都在这里。”

薛明忍不住想赞美他，掏出钱包拿三十块钱给他，“你去问问天合哥他们有没有带货。”

王显邦马上下车去打听，打听一圈结果那些家伙都没带在车上。

“我大概算了一下他们总共有四十二个袋子，我让他们先把货送到你家，等你从丹丹农场回来再给他们钱。”王显邦小声说道。

“没问题，大家都是好兄弟凡事好商量。”薛明觉得弟兄们能处，七十多个尿素袋足够家里的女人们忙几天。

这时周卫军向薛明招手，薛明拎着麻袋下车把麻袋扔进自己的卡车驾驶室。

周卫军打开旁边的小仓库，里面竟然都是袋装的尿素，两个工人抬着两袋尿素扔进薛明的车厢里。

一袋五十公斤正好凑够四吨货，周卫军一脸严肃，“上级领导很大方，这两个袋子一定要原封不动送到目的地。薛老弟千万不要打它们的主意，我不跟你开玩笑。”

“上级领导真大方！”薛明也笑了，身为上级吃相不能太难看，自己吃肉也得让手下的小领导喝口汤，这两个尿素袋就是给丹丹农场的汤。

此时此刻薛明终于理解上辈子奶奶的话，只有极少数的生产队干部有资格穿尿素裤子。

大干部，小干部，人人都穿尿素裤。有白的，有蓝的，就是没有社员的。

启动卡车准备离开，周卫军突然跑过来拦车，“薛老弟怎么没带徒弟，一个人跑运输太辛苦，让俺弟弟给你打下手。”

别的运输员都带着学徒唯独薛明没有，薛明只能用抱歉的口吻说，“我们单位的左长征主任想让他儿子给我当学徒，我不好拒绝啊。”

“他奶奶的，有好事就是轮不到咱，祝薛老弟一路顺风。”周卫军一脸沮丧拍拍屁股走人。

薛明先开车把尿素袋送回家，然后走北泥湾路直奔丹丹农场。

支书唐丹丹看见一车散装化肥瞬间沉下脸，“薛明同志这不对吧，我听说尿素都是装袋子的，你把袋子弄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