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九章 富兰克林
1773年2月20日,萨丁尼亚国王卡洛?艾曼努尔三世去世,同日,其子即位,被称为维托里奥?阿梅迪奥三世。然而,新国王的加冕仪式,却一直拖到了6月份。
由于年底阿图瓦伯爵就将要迎娶维托里奥?阿梅迪奥三世的女儿玛丽?泰瑞丝公主,因此,路易便令他为法兰西的恭贺大使,出席萨丁尼亚国王的加冕仪式,并就此留在都灵,等到结婚时再回来。
虽然这和事先商定的流程不一样,可因为有过普罗旺斯伯爵这个先例,所以也并不是很麻烦。
时间进入6月后,之前邀请的思想家们,也陆续来到了巴黎,其中也包括了从北美赶来的本杰明?富兰克林。
富兰克林生于1706年,父亲是美洲的一个普通的漆匠。出身贫寒的他,完全是依靠自学成才。不过,他即使被称为在欧洲最为有名的美洲人,却也因美洲在欧洲人眼中的落后、野蛮形象,而在一堆闻名已久的欧洲思想家中显得默默无闻,甚至还不被重视。
现在的巴黎,比富兰克林更为出名的数不胜数,然而,令众人咂舌的是,富兰克林是众多思想家中,第一位获得法兰西摄政王路易接见的。
6月10日,在圣克劳德宫安顿好家小后,路易返回了巴黎的爱丽舍宫。
玛丽?安托瓦内特的儿子阿基坦公爵路易?安东尼,刚出生的女儿玛丽?特蕾莎公主,玛丽?阿德莱德的双胞胎玛丽安娜和维多利亚,以及她在5月20日生下的儿子路易?雨果,现在的圣克劳德宫,几乎成为了一所小型育婴院,一共住了路易的5个孩子。
6月11日,下午5点钟,这个时间是路易预约与富兰克林见面的时候。
富兰克林和所有的知识分子一样,现在居住在伏尔泰的住所巴黎皇家宫殿。来到巴黎已经有一周的他,已经参观了卢浮宫,对法兰西在历史上所收集的艺术品叹为观止。身为一个由下层靠自身奋斗成为知名者的人,他在为人处世和社会交际上的功力并不弱于普通的社交者,更因为连续20几年,他都是北美殖民地与伦敦方面谈判磋商的谈判者之一,所以他在不知不觉间也掌握了普通外交官应该有的外交才能。
身为一个业余外交家,再加上对各国文化、语言的通晓,富兰克林对各国的君主文化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理解。在来到法兰西之前,他认为在欧洲各国的政治中,不列颠的君主立宪制是最为民主,除此之外的俄罗斯、法兰西,都是君主***的代表。其中,他认为法兰西的制度比起俄罗斯的制度对民众的压迫更深,因为法兰西国内除了贵族,还有一个教会,而俄罗斯的贵族和教会是一体的。
然而,这一切全部都在他到来法兰西后改变了。
富兰克林没有想到,腐朽、落后的法兰西居然会出现一位人皆称颂的摄政王,并且因为这位统治者,而使得整个国家都呈现出一种向上的势头。因此,他也对摄政王路易?奥古斯特产生了一种好奇心,想要见一见。不过,作为业余外交家,他也知道,他这个来自北美的“野蛮人”,是不可能随随便便见到一个等级制度森严的国家的摄政王。
原以为不可能见到,可没想到居然摄政王的受到了召见,当富兰克林随伏尔泰进入爱丽舍宫的时候,内心都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在会客室中,刚刚忙完公务的路易,见到了这位来自北美的客人。
只见富兰克林虽然已经上了年纪,可是和身前的伏尔泰一样,也是一副仪表堂堂的样子,只是头上的头发稀疏许多,脑袋的前半面甚至可说是秃了。
在富兰克林的一个非常绅士的礼仪后,路易微笑着用着平和的语气说:“你好,远来的客人,欢迎你的到来。”
“非常感谢您的召见,殿下。”富兰克林恭敬却又恰到好处。他虽然生在北美、长在北美,可骨子里还是一个不列颠人,作为一个不列颠人特有的骄傲,他即使是一个平民,也不会对法兰西的统治者表现出更为夸张的卑微态度。
“在道谢之前……先生,我想先问一问你,你知道自己是为什么会受到与他人不同的待遇吗?”路易微笑着询问。
富兰克林略微一丝,不禁迷茫地摇了摇头。他之前对此事也是十分不解。
路易再笑了笑,接着解释说:“其他人来自世界各地,但无论是不列颠、普鲁士,都是早已存在的国家。而你却不同。你虽然是不列颠海外殖民地的居民,可在我看来,你却是代表着北美那块新大陆。我召见你,并非是在召见一个不列颠人,而是在召见一个北美人。”
路易估算着时间也应该快到了,所以打算叹一叹富兰克林等北美人的想法。
自1765年的《印花税法案》颁布后,不列颠政府对北美殖民地的压迫便开始了。最近几年是越来越过分,先是1770年的“波士顿惨案”,而后又是在今年,颁布了《茶税法》。在压迫之下,北美民众也组织起了反抗势力,虽然只是星星之火,但燎原之势已经让远在欧洲的路易看了出来。
知识渊博的富兰克林,听到路易这句极为绕口的话,也立即反应了过来。
在北美时,富兰克林有三个身份,企业家、宾夕法尼亚议员和科学家。如果说企业家的身份是他用来生存的身份的话,那么科学家是他用来实现爱好的一个身份,只有议员才是他的职业。
富兰克林和其他北美人一样,将自己当做是不列颠人,而在所有的北美人中,他更是被同胞评论为“过于倾向不列颠”。
富兰克林回答说:“抱歉,殿下。我虽然生长在美洲,可还是一个不列颠人。我和所有生活在不列颠岛上的人一样,效忠于我们的国王乔治三世。如果您因为我是来自北美,就误以为我不忠诚于我的国家,那么您就大错特错。如果您是因此而给予我特殊待遇,那么我情愿放弃您给予的特殊待遇,回归到最为平凡的状态,以此来表明我对祖国的忠诚。”
话音刚落,富兰克林便准备转身离开。
路易在听着富兰克林恭敬却不失庄严的讲话后,一时愣住了。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既有才华,又有勇气。他的内心并没有因富兰克林的无礼而对其发怒,反而因此而产生了一种与对伏尔泰一样的崇敬之情。
“请稍等。”路易及时喊住了富兰克林,微笑着说,“先生,你说服我了。好吧,在此之前,你也许是因为生长地而受到特殊待遇,但是现在,你是因为你刚才的那番话而受到了特殊待遇。”
富兰克林对法兰西摄政王的平易近人不禁惊讶,稍掩惊讶之色后,他转过身来,再一次道谢道:“既然是这样,那么我就再一次感谢您,尊敬的殿下。”
“道谢就不必了。”路易说,“如果你认为人和人生来就是平等的话,那么你并不需要感谢那所谓的特殊待遇,因为与你平等的我,没有资格给予你所谓的特殊待遇。”
富兰克林听了这一番话,简直是目瞪口呆。他茫然地看了伏尔泰一眼,却见其一脸正常,显然并没有觉得什么。若非早已经确定了面前的这位年轻人是法兰西摄政王,他简直就会因为对方的这一番话,而以为是一位年轻的天才横空出世。
富兰克林感到自己非常幸运,能够在有生之年见到一位不一样的王族,但他同时也感到非常不幸,因为伦敦的乔治三世显然没有法兰西的路易?奥古斯特这般开明。
回想起近几年北美和伦敦的纠葛,富兰克林因为身份特殊,而能够直接掌握到其中的秘辛。他虽然还忠于不列颠国王,可也因伦敦方面的压迫行为而对其产生了不满,更是看出了整个北美都在压抑一股爆炸般的能量,这股能量一旦释放,那么后果就不堪设想。
所谓的召见仅仅是交谈一些琐事,这也是外交或社交中形式重于实质的一个表现。
在友好的气氛下,交谈持续了十分钟,已经到达了尾声。
富兰克林和伏尔泰向路易行礼,而后准备离开。就在此时,路易突然叫住了二人,并走到了富兰克林的身边。
路易走到富兰克林的身边,出人意料地给了他一个拥抱,而后就在他的耳边说道:“先生,也许你一直认为北美是不列颠,自己是不列颠人,所以北美和自己都应该效忠伦敦的国王。但是,请你不要忘记了一点,当伦敦的国王认为北美和他统治下的不列颠岛一样,当伦敦的国王认为北美的民众和伦敦的民众一样,当伦敦的国王给予了北美以与不列颠岛一样的地位,当伦敦的国王给予了北美民众以与伦敦民众一样的权利,你们效忠于他或许应该。反之,若是他们没有给你们公平的对待,你们为何还要像奴隶一般,为根本不在乎你们的国王效忠?”
说完此话,路易便与富兰克林分开。
富兰克林愣在原地,迟迟不能反应过来,而后知道走出爱丽舍宫,都在思考着路易的话。
当富兰克林在法兰西的时候,北美和不列颠的关系,也正在不断激化,战争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