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主教的宣战
罗谢尔费尔奈是一个博学、有想象力、有见识的老实人,在路易看来,他唯一的缺点就是他最大的优点——老实。他老实得近乎迂腐,像是东方的一个读四书五经长大的书生,而非是天生浪漫的法兰西人。
他的迂腐主要表现在具体做事时的照本宣科。在复杂多变的环境下,他的应变能力十分不足,因此,他能够想出十分清晰的改革步骤,却无法按照步骤走下去。之前他所进行的工业规划,也仅仅是规划而已。来自费尔奈和洛林当地的资产阶级是具体做事的,而杜尔哥和内克尔这两个财政专家是负责拨款的。
罗谢尔的才智令路易十分赏识,同时他也对其缺乏具体办事能力而感到遗憾。
为了能够让罗谢尔多加历练,路易才会特意在保民署中置下一个宗教事务官的职位,其实本意是为了让他在与宗教人士的交往中学会权谋和机变,其次,才是寻找切入点,为日后对教会的改革能够一步到位。
说他亵渎神灵,这一点路易到还觉得有可能。说他侮辱妇女,上帝啊!他可是少有的提倡男女平等的男人,而且还是少有的对教会蔑视却坚守教义的法兰西男人。
“殿下,现在应该怎么办?”诺埃伯爵当初也参与了工业建设,所以和罗谢尔相处的次数较多。他神情紧张地说:“我在梅斯的朋友告诉我,一旦罪名成立,他就会被判处死刑,而且是立即执行。”
“那边的密探也回报说,在教堂前的广场上,已经搭起了断头台,甚至已经连夜去巴黎招聘刽子手了。”迪昂像是不甘示弱一般,也急忙跟着说了一句。
“现在我还有什么选择呢?”路易冷笑着说了一句,接着心情郁闷地说,“罗谢尔的为人我最清楚,他是不可能去犯那种罪的。先不说这件事是否是被人设计了,只看梅斯那边的作法,显然是不可能给他一个公平的审判。”
这件事的真相如何已经不重要,就像他们可以在还没有宣判的情况下就去寻找刽子手那样,路易在肯定这是梅斯主教在向他宣战的情况下,也觉得已经没有必要通过正常的程序来处理事情。
路易扯去围在脖子上的餐巾,毫不客气地丢在桌上,接着指示道:“我要连夜去梅斯,你们和我一起去。”
在正常情况下,以他的性格并不会去干涉司法,就算是想要介入,也会下令将宗教审判变为世俗法庭的审判。洛林地区可不缺法官,他对宗教人物担任审判官,然后以宗教的好恶来审判一事颇为介意。事实上在他的心中,对宗教人物介入任何世俗事务之事,无论是参政、参军、经商,都十分的反感。
况且,这一次的事情,让他很敏感地嗅到了阴谋气味。如果迪昂和诺埃伯爵说的是真的,那么罗谢尔的事就可以看成是梅斯主教以行动来反对接下来会对教会进行的改革。这也是他认为这是梅斯主教向他宣战的主要原因。
路易就餐的地方就是他的办公室,而卧室就在隔壁。那里已经放了一套华丽的衣服,是他明天出发回巴黎时所穿的。
他说完话后,便起身向卧室走去。
“殿下,我这就去通知贝克里伯爵,让他率领卫队准备出发。”迪昂从路易严肃地神色中猜到了他是想要来硬的,于是便准备离开,去通知布置在行宫周围的王储卫队。
“不,等一下。”路易叫住了迪昂,接着转过身来,向迪昂走了过去,同时从口袋中掏出了一枚戒指。
这枚戒指为鸢尾花图案,虽然是金色,但其实不过是包裹了一层金箔的铁制品。虽然它的价值不高,可是却能够越过参谋部,用来直接调动莱茵军团、陆军军校等军队。
路易将戒指交给了迪昂,同时对他说:“你用这个去陆军学校,让正在那边担任教官的塞吕里耶上尉,率领正在他手底下受训的那五百名卡宾枪骑兵来行宫,让他来保护我,与我同去。”
“让他们?”迪昂愣了愣,但立即应声答了一声“是”,接着便收起戒指转身出门了。
迪昂离开后,路易看了一眼还在房间中的诺埃伯爵,却见他正露着“一切都明白”的微笑。
“看来你明白我之所以不用贝克里伯爵的卫队,而要使用陆军学校的新兵的原因。”路易问。
“殿下深谋远虑,在下自愧不如。虽然明白殿下的用意,但若换做是我,也想不到这个办法。”诺埃伯爵一副少有的谦虚样子,让路易很不自在。
“你都明白?这倒是有意思。”路易边往卧室走,边说,“你倒是说说看,是不是猜对了。”
“是,殿下。”诺埃伯爵面带高深的微笑,说,“我在梅斯的朋友和我说过,梅斯主教最近招募了一批数量不少的瑞士人,我想殿下应该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吧!”
“确实。”路易敞开着卧室的门,就在里面换起衣服来了。
“那么殿下也自然知道那些瑞士人的身份了。”
“请说重点,伯爵先生。”路易就是受不了诺埃伯爵这种时刻表现的高深的傲慢态度。
“殿下之所以要用陆军学校的人,而不是使用身边的王储卫队,恐怕就是为了告诉梅斯主教,以及其他试图挑战您的权威的人,‘洛林属于您,且只属于您’。”他在说最后一句时,特意加重了语气,犹如在宣讲一般。
“没错,说对了。”因那两句话,路易心情极佳,刚才因为罗谢尔之事而产生的愤懑也扫尽了。
不过,诺埃伯爵也只是说了其中一个最主要的理由而已,路易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不能动王储卫队。
关键还是在对于目前形势的判断失误上。
路易一直以为至少还有一点时间可以利用,所以他本打算从巴黎回来后,再对教会下手,进而再对贵族动手,可是如今这一变故,却让他发觉,形势的发展却要比他想象的快上许多。甚至在他的多疑下,就从梅斯主教的发难事件上,联想到会不会贵族阶层也会提前动手。
近在咫尺的南锡就是洛林贵族的大本营,城中生活着四五十个贵族家族。他们根本不需要像南锡主教那样去招募瑞士雇佣军,他们庄园中看家护院的护卫,就有着十足的破坏力。这四五十个贵族家族的护卫,加起来至少有七八百人,其中还有许多人配有枪支火器。路易担心的就是这帮人会乘机偷袭行宫。
路易很快就穿戴好了蓝色的衣服,披上了红色的斗篷,戴上了擦着天鹅绒的三角帽,接着又佩戴上了金色的绶带,拿起佩剑,一边往外走,一边将佩剑别在腰上。
此时,窗外已经传来马蹄声,可知塞吕里耶的卡宾枪骑兵已经快到了。
“你和我一起去吧!”路易走过诺埃伯爵的时候,轻轻对他说了一句,他随即鞠了一躬,跟在了后面。
走出房门,来到大厅,这时,穿着窄裙的玛丽安托瓦内特正扶着楼梯从二楼走下。
“发生什么事了?”她站在楼梯上就对路易问道。
路易向她望去,只见她神色镇定,正一步一步,踩着稳健的节奏走下来。
“没有什么事,是自己人。”路易停下脚步,等着她走到面前。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玛丽安托瓦内特来到路易的跟前,一脸情切。跳动的眼珠,仿佛在说“不要走,留下来”。
“突然有点公务,我需要亲自去处理一下,明天你得一个人上路了。我们在巴黎再见吧!”说着,路易便轻轻地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而她欣然接受,没有拒绝。
这是他们俩人自那一夜之后,第一次有了吻。
“就这样,好好照顾自己,我走了。”接着,路易便头也不回地转身出了门,和早已经等候在门口的诺埃伯爵一同消失在玛丽安托瓦特纳的视线中。
“你也要小心。”玛丽安托瓦特纳只有默默对空气说着这一句来不及说出口的话。她突然间有一种不妙的感觉涌现出来,总觉得将有一场腥风血雨来到。
塞吕里耶、迪昂,以及一群装备精良的骑士们已经集结在行宫门前刚刚开辟出来的空地上。
这群装备着卡宾枪的骑兵,是路易在扩军计划提前完成后,又临时起意招募组建的一支部队。虽然名义上是要在未来编入莱茵军团的,可是他却有意将其作为一支精锐的士官骑兵团来培养,所以,他使用了塞吕里耶这个诚恳、勇敢且参加过七年战争的“老兵”来担任指挥官。
路易骑上侍从牵来的白马,来到迪昂的身边,吩咐道:“你去一趟贝克里伯爵的营地,告诉他明天一定要率领所有人马去护送王储妃,并要寸步不离地保护她。”
“我明白了,殿下。”
“还有,你再亲自去通知亨利德瓦特纳伯爵,命令他立即派遣军队,来保护所有的政府官员。在我回来之前,不得撤去护卫。”
“是,殿下。”
“好,去吧!”
迪昂点了点头,随即便拍马奔了出去,而后,又有两三名骑兵跟在他后面,那是他的贴身护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