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晚烟言下之意很简单。

你有这一手，到哪都有一口饭吃。

醉花眠又不是专门的酒楼，在醉花眠做厨子当然不如去专门的酒楼做厨子，甚至去南安仙城专供真修消费的高端酒楼。

姜阳继续厚起脸皮，称呼得亲近：“路姐姐，我并不想一直做厨子。醉花眠的客人都是凡人女修，看到我有两分本领，总不至于将我讨要了去关入某个大家族或者宗门，从此一辈子只能做私厨。”

“但醉花眠的主业并不是酒菜。”路晚烟依旧面不改色，“就算你有这一手，我也无法满足你想要赚到足够灵晶成为真修的期待。”

“只要路姐姐给我这个机会就行。”姜阳也平静地说道，“我也并不只有这一个长处。醉花眠的主业是双修，正好与我想要尝试的事没有利益冲突。”

“你想尝试什么事？”路晚烟双眸微凝多了丝愠怒，可能想歪了。

林栖月一边喝汤羹，一边哈着气看他面对路晚烟侃侃而谈。

姜阳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祖上所学颇杂，我并不想丢掉。厨艺只是小道，丹、阵、器，我现在没有能力自己去尝试验证。这道混元点灵羹是我第一次亲手用灵能灶、亲手烹制，只想证明自己的价值。醉花眠有实力为我提供机会和条件，我也有信心帮姐姐将醉花眠的生意越做越好。”

“丹？阵？器？”路晚烟眼底压抑着震惊，很坚决地问，“你祖上，到底是什么来历？”

姜阳早有准备，怅惋起来：“路姐姐，天元之大，无时无刻不有人遭逢劫难。我有我的苦衷，如今一介凡身，姐姐何须提防我？若姐姐肯信我，或者仅看在我这手厨艺的份上，先让我在醉花眠有个收入，日后自然会慢慢了解我。”

路晚烟沉吟起来。

她刚才查探过了，这姜阳身上确实没有半点灵力和神识波动，是凡人无疑。

但他所展露出来的，已经足够惊人。

孑然一凡身，本来该谨慎藏拙才是，他为什么这么坦诚？

“汤圆，姜公子说他是第一次用灵能灶，你刚才看得如何？”路晚烟突然开口问小萝莉。

小汤圆立刻如实回答：“应该……是吧？姜哥哥一开始很生疏，还浪费了……三样材料。”

姜阳有点尴尬：“很久没能再次出手了……请路姐姐见谅……”

路晚烟却双目深邃地看着他：“我问你一句话，你要如实回答，这决定了我要不要留下你。”

“姐姐请问。”

“你祖上，出身何处？”

还是这个问题，但比之前那个好回答。

姜阳沉默了很久，接下来很关键了。

他终究还是坚定起来，抬头迎着三双神色各异的眼睛，惜字如金一般说道：“仙域。”

小汤圆的嘴巴张圆了，林栖月震惊不已，路晚烟却露出了一丝“果然如此”的神情。

“你想藏身醉花眠，我为何要担这风险？”她用了藏字，语气中的提防意味已经很明显。

“姐姐，这也只能由你来考虑得失了。”姜阳像是不得不说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一样，无奈地说道，“其实不像你所想的那样，我只不过是……觉醒了前世记忆而已。”

小汤圆的嘴巴张得更圆了，林栖月都忘了哈气散热。

怪不得他一眼就认出怯风炎兰，怪不得他能出口成章……这么一个得在灵舟渡讨口饭吃的十六岁小毛孩，哪能有那种才华底蕴？

轮回殿投胎之后，会有人觉醒前世记忆，想不到今天亲眼看到了一个活的。

路晚烟很就没有开口，一直在思考。

再度开口更加忌惮：“这么说，我该称呼一声前辈才是。能够觉醒记忆，前辈前世至少也是金丹后期甚至元婴以上的大修。不知前辈到我们醉花眠来，究竟有何贵干？”

姜阳装着早就想好的逼：“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现在我只是一介凡身，姐姐也请不要探寻我前世的姓名与经历。修道一生，让我的仇家认为我已经陨落了，对我来说，对姐姐和醉花眠来说，都是最好的，不是吗？主动前来贵楼，只是想凭本事碰碰运气。若贵楼不需要，我也只能另想他法，另觅良处。”

混元点灵羹只是开胃菜，让这偏远灵舟渡的双修楼主难以拒绝的，是一个觉醒了记忆的前世大修的阅历、见识。

恰好，这就是可以发挥《万象天元录》作用的最好方式。

他必须要让人肯心甘情愿地拿出自己所学来“请教”，让人眼巴巴地提供工具请他出手炼这炼那。

最好还是个真修，这样才能从中印证很多东西。

醉花眠虽是个凡修才光顾的地方，但灵舟渡虽小，能将醉花眠一直守着，背后却极有可能有真修。

现在，路晚烟不是出现了吗？

至于冒充投胎后觉醒记忆的大修有没有什么风险，这恰恰也是姜阳想要探寻的秘密。方武松他们只是底层凡修，所知有限。

只有从一个专供凡修消费的双修楼开始，对方真正主事人的境界才可能是比较低下的，风险降到最低。

姜阳也专门找的专供女修、楼主传闻是个女人的醉花眠。

他经过万象子黑棺“微整形”过变得气度非凡、平平无奇的脸，多少能发挥点额外帮助。

饶是如此，现在姜阳也只能等着路晚烟的决定。

这里面有赌的成分，但万木哺焰诀的品级那么高，对灵气纯粹程度的要求那么苛刻，姜阳是注定苟不起来的。

以凡人之躯，花上数十年攒下一块灵石，能不能供他踏入练气初期都说不定。

剩下来的时间，够突破到筑基期延寿吗？

他踏上真修的第一步需要赌，只能选择这种自己觉得胜算最大的赌法了。

路晚烟再度陷入沉思。

她是个谨慎的人，没有因为那道菜就觉得可以留下姜阳，偏偏刨根问底地要探寻姜阳的来历和目的。

堂堂真修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但姜阳说出来的情况让她不得不再次三思。

说不动心是假的，她现在一心重回凝魄境，极需要资源支持；更进一步，在这偏远的灵舟渡也缺乏人指点。

但她很担心会因此沾上什么因果，更担心这人另有目的或者使命。

一直看着姜阳犹豫着，林栖月却拿巾帕擦了擦嘴角：“姐姐！只是因为他厨艺不错而已，担心那么多做什么？他来都已经来了，别管是不是转世大修世，别管是不是另有目的，总之现在是凡人而已，我先看着他！”

路晚烟若有所思，姜阳立刻附和：“正是！姐姐只是雇了凡人帮厨而已。再说了，我一切都是从头开始，前世种种，已经与今生无关。灵根都不再是土灵根了，只要我不说，姐姐就不知道，更不会有其他人认出我的根脚。”

“你前世是土灵根？”路晚烟眼睛再度微凝。

姜阳露出老狐狸一般的眼神，微微一笑：“姐姐刚才多看了火鳍鱼肚两眼，所以姐姐应该是先天土灵胎吧？虽然不知道姐姐修炼的哪门土系功法，但我也许能想起什么。”

路晚烟看了一眼林栖月，却突然问道：“怯风炎兰融入身躯，如果被人坏了道心，无法再回到心境宁和的境界，可以怎么补救？”

这话问住了姜阳，他对通元炼宝决的原理还不甚了了。

但他知道这是最后的考教了，过了这一关，路晚烟必定把自己当做伪装成厨子的半个“师父”。

怯风炎兰是一种火系，性烈，却有清心调和功效的草药。这是在暴烈的边缘保持着微妙平衡药性的灵草，林栖月融炼了这种草药，道心被害了心境不稳就会拖慢修炼速度吗？

姜阳想了想就说道：“通元炼宝决我不清楚，具体的情况也需要了解之后才谈得上补救。但不论是丹道还是阵道、器道，总能找到办法。姐姐若觉得我能帮上忙，就请先留下我来。”

哪能工资都没谈就想要好处呢？

你们动心了就好，遇见彩虹，吃定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