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水牢，唐衿就被眼前的一幕震住了。

月光从顶部的洞口洒落，一寸光晕之中，矗立着一块黑漆漆的东西，隐约能看出人形。

凑近仔细一看，唐衿顿感头皮发麻，同时，心里涌出一股愤怒的情绪。

蝙蝠。

密密麻麻的蝙蝠将原本如风光霁月般的仙人包裹成黑色的蛹。

玷污了神的纯白。

“师父！”

手一挥，蓝色的光芒打向蝙蝠，一时间，许多蝙蝠被惊得四散飞开，整个水牢里都是翅膀挥动的声音。

脸上的蝙蝠纷纷飞离，让詹释月重新获得光明，掀开眼帘时，便对上一张震在原地的脸，一双乌黑的眸子泛起红色。

“不用担心。”詹释月的声音很虚弱，尽管他脸上早已被鲜血污染，却尽量平静着。

他身上的蝙蝠没有散完，唐衿冲过去，将所有蝙蝠驱散。

如同巴掌大的蝙蝠拍打着翅膀飞开，可下一秒，又直直冲向唐衿，一双双猩红的小眼睛，在黑暗里无比骇人，令人毛骨悚然。

唐衿护在詹释月前面，不停地抵挡着来势汹汹的蝙蝠：“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为何上次没见过？”

“它们只在夜里出现，白天便在顶上休息。”詹释月解释道。

扫了眼山洞的顶端，唐衿这会儿明白了，上次来到这里没有看到蝙蝠，是因为它们躲在黑暗之中，若不是这次忽然前来，他肯定不会发现詹释月竟然在承受这种非人的折磨。

想来也是。

噬那么恨他，又怎么会让他平静地在水牢里待着呢？

垂下眼帘，看着挡在身前的少年，詹释月眼底划过一抹晦涩，还有心疼。

当记忆重回时，他几乎窒息，少年为了他，经历九死一生，可自己……却伤了他的心。

为了镇压住地脉里的妖魔，他更是没有办法第一时间来寻找唐衿，幸好……幸好他还活着。

“别在水里。”詹释月说。

聚精会神对付着源源不断的唐衿没听清他说什么，正想反问，浸泡在水里的身体忽然传来一阵难耐的刺痛，刺痛过后又伴随着麻痹感。

水里有东西！唐衿脸色瞬间一白。

但他没有立马离开，而是转身化出一把长剑，用力砍向束缚着詹释月的锁链。

“师父！师父你忍耐一下，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

“没用的。”詹释月静静凝视着他：“这是他专门为我准备的，以世间最为罕见的玄铁石熔炼而成，一般人……”

话还未说完，耳边传来“咔嚓”一声，锁链忽然断裂。

詹释月神色一愣，平静的眼神出现波澜。

唐衿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飞升而上，一边抵御着锲而不舍的蝙蝠，尽管已经倾尽全力，脸上还是多了许多道血痕。

两人冲出洞外，唐衿拽着他就要往魔界出口的方向跑去，可就在这时，手臂忽然被人用力一扯，整个人往后倒去，跌入一个怀抱之中。

“师父！”他扬起头来，却见詹释月面色凝重地盯着眼方的位置。

与此同时，原本无人的四周出现一道道黑雾，黑雾化作魔物，手持利器，将他们包围在其中。

骨节分明，修长好看的手指捏住一颗修仙者的头颅，不费吹灰之力，只是轻轻一捏，头颅便像颗番茄一般破裂，鲜血飞溅。

点点猩红脏了袖子，可容貌俊美，眉宇邪肆的男人却半点也不在意，嘴角弯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盯着试图逃跑的宠物：

“小家伙……”

“你还是……让本尊失望了啊……”

熟悉的声音让唐衿瞬间瞳孔一缩，猛地望前前方，当对上一双深邃的眼睛时，一股寒意陡然从尾脊骨往上蹿，精神紧绷。

还是被发现了。

噬的脚边躺着一具死相惨烈的尸体，从衣服看来，是其它门派的人。

更让唐衿错愕的是，香芸还有妖王司羽。

这两人也很狼狈，遍体鳞伤，尤其是司羽，脸肿了一半，有一只眼睛睁不开了，

“你们……”唐衿忍不住上前一步。

香芸倒在地上，奄奄一息，还没有失去意识：“……唐，唐衿。”

她想说点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眼神里只有绝望，这种绝望，像是见过无比恐怖的人间炼狱后，深知无力回天而露出的无奈。

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噬！你到底做了什么？”

噬歪了歪脑袋，眸光静静地盯着唐衿。

平日里相处，唐衿从来不会唤他，不管是喊名字，还是尊称，一次都没有，这会儿，听到他喊自己名字，竟然有种心悸的感觉。

倒也不错。

“你觉得，本尊能做什么？”

“一定不只是抵御入侵者那么简单。”

“那是当然。”噬一摊手，理所当然道：“他们视本尊座下之人皆蝼蚁，意图踏平魔界，本尊又不是有病，逆来顺受的，自然要还回去。”

“你杀了他们？”

“不然呢？”

“不可能。”詹释月忽然开口，旋即上前挡在了唐衿面前，双眼盯着噬：“地脉已经被封住，魔界失去强而有力的支援，不可能那么轻易被你拿捏。”

眼看着詹释月护犊子一般将唐衿护在身后，噬眼里的光凉了一半，俯视着他。

半晌后，才开口：“按道理而言，自然不可能，只是可惜，本尊与你不同，对付那些虚伪之人，略施小计，便可以让他们自相残杀，从内部崩塌。”

像礼乐那种棋子，并不只有一个，只要他愿意，多少颗棋子，都能制造出来。

詹释月懂噬说的那一些，因此，心思沉了几分。

本以为镇压住地脉，可以解救苍生，现在看来，不除掉眼前之人，难以解救苍生于水火。

只可惜……若是可以，他本不想杀噬的，毕竟，这是与他一母同胞的兄弟，也是个可怜人。

“放了他。”詹释月忽然说。

放了谁，这句话双方都非常清楚，噬缓缓勾起嘴角，左眉微挑，眼神流露出轻蔑：“……放？就凭你，也想让本尊放人？”

眸子一移，噬看向詹释月身后，胸口里的愤怒与妒火已经熊熊燃烧，忽然朝旁边迈了一步，抬脚踩在一只白嫩的手臂上，用力一碾。

“啊——！”女人凄厉的惨叫声陡然响起。

“小芸！”

“香芸！”

忽然，唐衿从詹释月身后蹿了出去，速度飞快地冲向噬，想把他脚下的人解救出来。

看着惊慌失措，飞奔而来的人，噬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眼神凉薄：“她三番两次与本尊作对，这就是她的下场。”

语毕，掌心向下，一道紫黑色的光芒陡然打向女人的脑袋，刹那间，惨叫声戛然而止。

刚冲上前的唐衿身体一僵，猛地顿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失去意识的香芸，浑身无力地软倒在地上，鲜血从女人的发间缓缓流出，猩红刺目。

“小芸！！！！！”

一声悲鸣，司羽挣扎着爬向香芸，可在还未靠近时，便被人身后的魔物踩住背脊，狠狠地压向地面。

“你疯了！”双目瞬间赤红，唐衿猛地抬头看向噬，咬牙切齿：“为什么，一定要如此赶尽杀绝？”

噬垂眸俯视着他，声音轻了几分，似乎是见到红了眼的少年，心疼了。

只是说出的话，让人如坠冰窟：“原本是不用的，只可惜……你背叛了本尊，为了让你长长记性，莫要再犯错……本尊，也只好这么做了。”

“魔尊！老子要你陪命！”

身为强大的妖王，此刻却被一只魔踩在脚底下，挣脱不开，他撕心裂肺地嘶吼，目呲欲裂：“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我不会伤害他的！老子把妖丹都给了你，你竟然食言，你竟然食言！”

“魔尊！！！”

“你不得好死！”

“你——”

话未说完，他便软到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噬懒洋洋收回手，轻嗤：“本尊的话也信，妖界确实该换王了。”

唐衿不知道噬和司羽做了什么交易，只是此时此刻，他盯着眼前视生命为草芥的男人，第一次，真正的从心底感受到刺骨的寒冷。

“因果循环。”詹释月闭了闭双眼，他不忍看世间惨剧，也见不得惨剧在眼前发生：“你所做的一切，终将会有报应。”

“报应？”噬不以为然：“本尊的降生，便是对本尊最大的报应。”

语毕，他上前抓住唐衿的手，力度大得让人无法挣脱，声音低沉了几分，含着危险：“你该回去了，等本尊解决完这一切……”

“咔嚓——”

忽然，天边传来一阵剧烈的响声，像雷电劈开天际。

一抹金光从乌云之中绽放，硬生生撕裂开一个巨大的口子，铺天盖地的威压陡然依赖。

噬瞬间沉了脸色，抓住唐衿就想跑，却被一道白光击中胸口。

“哼——”噬闷哼一声，更加抓紧了唐衿，力度大到几乎要捏碎人的手骨。

唐衿疼得面色发白，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见噬发狠的眼神瞪向詹释月，冷笑：“虚伪便是虚伪，你以为，找来救兵，便能打败本尊吗？”

话落，他的身后凭空出现一个巨大的黑洞，将他吸了进去，连带着唐衿一起。

一道道金光犹如流星坠落，天上落下许多穿着战甲的人，纷纷快步朝詹释月而来。

“上神！小仙等救驾来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