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四目相对，久久无言。

片刻后，唐衿抿了抿唇，忽然伸手抓住禄封的衣襟，对他眼神逐渐深沉之下，心里一咬牙，仰头吻就上去。

禄封喜欢他，唐衿知道。

一百的好感度已经达到了可以为了他上刀山下火海，死而无悔的地步。

所以，绝对不会拒绝他的吻。

一定不会拒绝他的吻。

唐衿心里笃定着，所以在禄封转身躲开时，脸上露出错愕的表情，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你睡了近一个月，该是饿了吧。”禄封背对着他，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我去喊人给你送点吃食过来。”

“等等——”唐衿下意识去扯禄封的衣袖。

脚步微顿，禄封没有回头，背脊挺拔，安静地等着唐衿接下去的话。

唇瓣嗫嚅片刻，唐衿犹豫了下后，还是顶着禄封的眼神来到他前面。

禄封自始自终都是沉默着的，眼神深不见底，暗藏情绪。

指尖再次揪住男人的衣领，唐衿掀起眼帘，眸色坚定地望着他：“禄封，你喜欢我是吗？”

没有立即回应，气氛陷入沉静之中，盯着禄封的唐衿忽然有点尴尬，早知道就不问这个话题了。

然而，就在唐衿以为禄封不会回答时，就听到他缓缓开口：“不是。”

“……？”不是喜欢么？唐衿微怔。

“不是喜欢。”禄封轻轻摇头，然后语气极为认真道：“而是，爱。”

“仅有你，才能走进我心里的爱。”沉着笃定的语气，刹那间然后气氛更加沉静。

这份告白有些沉重，压得唐衿的心不舒服，做好了决定有些动摇，不过很快，又被稳住了。

眉眼微弯，露出柔情，唐衿笑着看着他：“我也爱你。”

话音落下，他扬起下颌，故技重施。

可还未吻到禄封，耳边忽然响起的声音让他的动作陡然僵住。

“既然你我心意相通，就别欺骗我。”禄封眸色深沉，声音在这一瞬间，难掩脆弱：“或者说……别抛弃我。”

唐衿愣住了，怔怔地盯着眼前人的，清楚的将禄封眼中的复杂收入眼底。

禄封似没察觉到他神色的异样，抬手放在唐衿的头顶上，垂下眼帘，声音轻得微风拂过：“既然我们都是一样的，至少，也要一视同仁。”

说完这句话后，看着唐衿微变的脸色，禄封不再多言，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罢了，你先休息吧。”

说完这话后，禄封便越过唐衿离开了。

［一视同仁？什么意思？］

看着禄封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唐衿眼神惊疑不定：［他知道什么了吗？又是怎么知道的？］

“不应该啊……”唇瓣微动，唐衿怎么想都想不通。

系统安慰：［也许是你想多了，他又不会读心术，大抵是觉得你是个渣男，两个都要，但又更偏爱纪猷。］

［那抛弃又是什么意思？］唐衿觉得系统说得不对。

系统思考了下，道：［或许，他说的抛弃，是不想让你死？］

勉强好像……能解释通？

但唐衿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

月凉如水。

长廊外，清风徐徐，扬起男人的衣袂，为本就如水墨画般的人添加了几分仙气。

刚走没两步，禄封停下脚步，身体一动不动。

静待了几秒，暗处的人终究是忍不住了，一个闪身，脚步稳稳地落在他身后。

“我不会放手。”英俊完美的男人立于月色下，眼神坚定。

“嗯。”禄封轻轻应了一声，头也不回：“我也亦然。”

纪猷不满了，双手抱肩，大步走到他身边：“禄封，他现在是朕的皇后。”

“自是明白的。”禄封垂下眼帘，身侧的双手不自觉收紧，似想要捏成拳头，但又松开了：“可就算如此，我也不想放手。”

“禄封。”纪猷的声音带上了一丝警告。

禄封神色平静地看向他：“陛下，你知道的吧。”

“？”

“你方才在外面已经听到了一切，不是吗？”禄封缓缓道：“他说了，他也爱我。”

“那不一样！”纪猷很想说，至少唐衿选择了自己。

“一样的。”禄封轻轻摇了摇头，视线望向前方的夜色，似乎透过夜幕，在凝视着什么：“不管是你……还是我，都不过是那位主神的……”

话说的一半，意识到自己多嘴了后，禄封抿住唇瓣，不再说话。

他没有发现，纪猷在听到他说的“主神”两个字时，瞳孔略微一缩，微微眯起双眼，似狼一般，仔细打量着禄族。

“原来……你也可以啊。”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嘴角却泛起冷笑，心里的醋坛子顿时打翻了个彻底。

原来能听到唐衿的心神不仅有自己，禄封也可以。

仔细想来也说得通，毕竟唐衿说他们两是主神的碎片是同一个人，既然是同一个人，他能听到他的心声，那么……他也可以。

“嗯？”禄封陷入自己的思绪中，虽然察觉到纪猷的异样，却并未多想。

纪猷轻哼一声，冷道：“我明日便将他带回宫，这里的事情也差不多了，孤也不能再三番五次往这边跑，你好自为之。”

说完这句话后，纪猷收回目光，越过禄封进了房间内。

夜幕里，禄封略微扬起下颌，静静凝视着天际的玄月，片刻后，才收回视线离开了。

房间内，唐衿还在思索禄封的异样，忽然听到脚步声传来，下意识抬头：“国……”

声音戛然而止，唐衿愣了一下。

纪猷臭着一张脸走过去，没好气地伸出两根手指头捏了捏他的脸颊：“怎么，来的人不是国师，你很失望？”

醋味熏天，让人想忽视都难。

“当然不是。”唐衿弯起眉眼，笑得坦诚：“你来，我很开心啊。”

“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信？”纪猷轻嗤了一声：“明天带你回宫。”

唐衿点了点头，旋即唇瓣微动，还没能开口，就被纪猷一脸冷漠地捏住腮帮子：“不准提禄封。”

纪猷简直就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虫，轻轻眨巴了下双眼，唐衿点了点头，同意了。

第二天大早，纪猷便带着唐衿回了皇宫，不久后，沐璃过来道喜的同时，还送来了喜帖。

沐璃要和顾厌成婚了。

对此，顾母欣喜若狂，因为顾家有后了。

成婚的前三天，顾厌找过唐衿，却什么话都没讲，只是眼神复杂，不知道在思念这什么。

唐衿只当他是空气，成婚当天并未特地过去，毕竟他的身份特殊，只是让人送去一份价值不菲的礼物。

意外发生在一个月后，这日，唐衿莫名其妙感到身体乏力，食之无味，整个人的精神都厌厌的。

纪猷紧张地喊来人为他诊治，却诊出了喜脉。

这消息一出，震惊整个后宫与朝野。

陛下娶的男皇后竟然会怀孕？简直是不可思议！惊世震俗之事！

整件事都成为民间和贵族之中的谈资，甚至还有人说唐衿是女扮男装等等传闻。

至于纪猷，当听到唐衿怀孕的那一刻，嘴角的笑意就没消失过，时时刻刻都要黏在唐山身边。

唐衿的心里则有些复杂，他怀孕了，禄封听到这个消息……定会伤心欲绝的吧？

彼时，唐衿躺在软榻上，懒洋洋地像没了骨头般，视线盯着眼前的虚空，任由大脑放空。

如果不是旁边有着炽热的视线在，也许他能更自在一些。

“……我脸上有东西？”实在忍不住了，唐衿略微侧头，无奈地对上一双笑得跟狐狸一样的眼睛。

纪猷弯起嘴角，身子一动，俯身而下，伸手撑在唐衿的脸侧，狭长的眸子眯起好看的形状：“你还说你不是妖怪，本以为你只是身体不同于常人，不曾想，竟然还能怀孕，倒是小看你了。”

“不喜欢？”唐衿扬了扬眉：“我这种体质虽然少见，但也不是世上仅此一例，但凡你用心查一查便知道了。”

“不。”纪猷摇头：“你肯定是妖怪，否则，怎能让孤如此为你着迷？定是你蛊惑了孤的心神。”

唐衿：……

抬手覆在身下人微微隆起的腹部，纪猷沉思了下：“那么……你要不要考虑，蛊惑着孤让你多怀几个孩子？”

“滚。”唐衿没好气的打掉他的手。

纪猷也不生气，闷声笑了起来，将他搂入怀中。

……

禄封消失了，他从未再出现过，可唐衿清楚，禄封就在他身边，只是他不愿意出来，甘愿藏在黑暗里。

这点让唐衿很为难，可他又不知道怎么去面对禄族。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试图找到他单独聊一聊，可禄封依旧是不现身，让他无可奈何。

直到唐衿诞下皇子的那一天，他才出现，这一次，禄封主动吻了唐衿，温柔的手轻轻抚摸着他苍白的脸颊，眼神里有疼惜与怜爱。

他有很多话想说，最终，却都把这些话都压了回去，喃喃低语着：“若你心里想的那一切都是真的，那么……就带走我吧。”

还未消散的唐衿有些茫然，睁大了双眼，凝视着他。

“我都知道的，我一直能听到你的心声……”禄封叹息：“所以……将我带走吧。”

他放弃了。

禄封又断断续续说了很多，他的爱意，与消失后的挣扎，情深意切，如坠深渊的人。

逐渐清明的唐衿沉默了，最后，如了他的愿，将他的碎片收回。

他能感觉到禄封那种难以言喻的痛苦。

爱而不得的痛苦，已经将他深深吞噬。

那么，就给他自由吧。

只希望，下次不要再同时遇到两个碎片了。